眼看马文才身上带的钱都已经输得差不多了,祝小英摸了摸袖中口袋,正盘算着要不要主动借他点赌本,就在这时,隐隐觉得马文才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下动了动……
荷官已经习惯了大家都在骰盅摇好后才下注,所以在摇的过程中也没怎么卖力张罗,摇骰子也是一门体力活,他一边摇一边擦了擦头上的汗,终于将骰盅“啪”地一声扣在桌上。
“开了开了啊!多买多得少买少得了啊!还有没有要
下注的?”
马文才看了看骰盅,又看了看荷官,然后在衣袖里摸啊摸,最后摸到一小块金锭子,无奈道:“小哥,今晚我输了太多,就只剩下这最后一点值钱东西,索性全押上吧。”
别看只是不起眼的一小块,但金子到底是金子,价值比目前赌桌上所有赌注加在一起还要高出不少,荷官两只眼睛只是轻轻往金锭上一瞄,立刻便也染上了金光。
“公子好气魄!这把要是赢了,这一晚上输的本可不都捞回来了?”荷官眯着眼笑道,“那么您这次……是买大还是买小?”
一圈人都眼睁睁看着马文才,随时准备下注。
马文才却摇了摇手指:“这次不买大小了……都不对。”
“嗯?”荷官皱眉,“您这是何意?”
“因为我觉得这次……”马文才盯着骰盅研究半晌,突然凑近了荷官,轻声道:“会庄家通吃!”
荷官心里一紧,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老板。刚刚已经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开了骰盅上的小机关,摇出来的结果肯定是三个六点毋庸置疑,此刻大家都注意着他,想要再动手脚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是三个一点!”
“哦?一……一点?公子确定是三个一?而不是三个六?”荷官问。
远处的络腮老板胡三不满地咳嗽一声,直用牛眼嗔他多嘴。
“嗯嗯,没错,就是三个一!我就用这块金锭子赌它开三个一!”马文才神色坚定,下完注后又将口袋翻出来抖了抖,然后可怜兮兮地转头看祝小英:
“英台……这可是我留着过年的钱,要是也输了,就只能……只能靠你施舍度日了。”
祝小英很够意思地拍了拍马文才的肩膀:“梁兄,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死你!我保证!”
马文才感动得热泪盈眶。
祝小英又补充:“更何况,就算我舍得让你饿死,文才兄也是绝对不舍得的!”
马文才:“……”
一直在角落里悠闲喝茶的梁山伯不知何时也来到赌桌旁,他一袭青袍负手静立,与这哄闹嘈杂的赌场气氛十分不搭,身上仿佛自动开着几万千帕的低气压,让周围三尺以内的人对其敬而远之。
梁山伯淡淡地看着马文才下好注,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按骰宝桌上的规矩,指定赌某个点数,赔率要翻倍。”
荷官一愣,立刻赔笑道:“是呀!我们这场子小,倒是从来没人这么玩过,不过今天既然碰上了内行人,我们也只好按规矩办事。”
“嗯。”梁山伯面色不变地点点头,目光又扫向围观群众,眉毛微微一扬。
剩下的赌客也都看红了眼,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索性拼一把,不管不顾地乌泱泱掏出了全部赌本,赌这盅开三
个六。
没办法,谁让马文才这厮有前科,他们已经习惯了做出与他相反的选择。
梁山伯目光收回,示意荷官开盅。
马文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祝小英看来,那一眼仿佛在跟梁山伯说:“矮油~你真是坏死了呢!”
“都下好了吗?赔率二倍算,不能再变了啊!”荷官再次煽情地向众人确认,弄得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有一种箭绷于弦的感觉。
“一!”
“二!
“三——”
“开!”
在万众瞩目下,荷官终于将骰盅的盖子慢慢揭开……
寂静。
与刚刚的吵闹喧杂相比,是近乎极致的寂静。
荷官一脸不敢置信,面部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而赌馆老板胡三脸上表情变化之丰富更是让祝小英叹为观止!仿佛依稀看到动画片里麦克狼那下巴脱节眼珠子喷出来的经典画面……
“嗯……是三个一。”在众人的沉默中,马文才弱弱的声音响起,显得很不合时宜。
“三……三点?怎么可能……”荷官面色惨白。
“真是三点?!”
“妈的,怎么会……”
“这下完了……老子把所有的钱都押上了啊!”
“我的苍天啊……祖宗啊……这下家里的婆娘非用刀砍了我不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胡三跌跌撞撞地扭动着飞奔过来,一把扒开人群,捧起那骰盅罩子上上下下看,口中却不停地念叨:“不可能!这不可能……”
“嗯?何以见得不可能?难道这骰盅一定要按着胡三爷的心思开点数才行?”马文才站起身,卷起两片大袖子,兴致勃勃开始用推钱的竹杖数钱币。
祝小英感觉有什么东西塞给她,摸起来手感倒是像刚刚马文才袍子下的那块石头,于是想也没想不动声色地把东西藏藏好,接着就将目光投向胡三。
到底还是老江湖,最初的惊慌过后,胡三眼睛眯了眯,脸上立刻堆上笑,“小公子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也是做小本生意的人嘛,你看你这次押了这么大的注,我们庄家要赔进去不少,还不行有几句怨言?您今天手气好,小的们无话可说,现在就给您兑钱,不过您这数目不小,咱们给您上杯好茶,坐下来慢慢算可好?”
说罢,牛眼一横向左右示意,几个一开始隐藏在不起眼位置的壮汉立刻站了起来,一边吆喝一边开始往外轰人:“今天庄家大赔,打烊了打烊了,都散了吧!”
“不急。”马文才一摆手,刚开始装出来的小菜鸡样已经不见,翘着二郎腿支着脑袋瓜,转眼生出一副痞子相,“今儿赢了大头,小爷心里舒坦得紧。倒是多谢在场的诸位好兄弟奉陪到底,刚刚赢的所有赌本大家
都原封不动地拿回去,每人还能分到赌本十分之一的红,就当我请大家喝酒!交个朋友!”
众哗然。
本来心灰意冷准备散伙的人们一听这话,脸上各个如春花绽放,又纷纷涌了回来。
都说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赌场的几个汉子面对一对对眼冒神光呲牙咧嘴如猛兽的赌徒,再也没胆子上前撵人,纷纷夹起尾巴滚走。
这还不算,经马文才一番话,本来对他们一伙人恶意相向的赌徒们立刻转移了立场,有如强大的亲友团站在了马文才等人的后方,眼睁睁等着胡三分赌金。
马文才坐在椅子里如老太爷般,闲闲地扔了推钱的竹杖,道:“我这金锭虽不值钱,但兑换个两万钱应该也不是问题,这赌桌上剩下的赌金……嗯,差不多加起来有九千多钱?就算一万好了!那么按照一比二的赔率……你们应该给四万钱,除去现在的一万,还剩三万钱……呵呵,胡三爷,让你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