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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阵(4)

陵洵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个阵法师,他一直很小心,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展露过本事,只是在锦绣楼的布料上稍微动过手脚,将阵法原理运用于织锦花纹,让布料穿起来冬暖夏凉,柔软又耐用,这也就是他的布料卖得好的原因。

“好师兄,我是真的不想去,你别逼我好不好……”

长史官却不肯吃他这一套了,呵呵冷笑:“不想去也得去,由不得你了。”

“那你放开手,我自己走。”

“老实点,别又想耍什么花招!我可不会上当了。”

长史官提着陵洵,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只见脚下生风,周围景色迅速倒退,竟比那千里马的速度还快。

这么下去,用不了多少功夫,就要被拐带出益州地界,陵洵这下终于急了,挣扎道:“放手啊放手啊!你不放手,老子可要叫了啊!”

长史官吓了一跳,没料到这画皮美人竟会忽然变一副面孔,还没等他弄明白陵洵说要叫是什么意思,就听手里提着的这人已经扯开嗓子叫起来。

“来人啊!非礼啦!奸污啦!脱了裤子亮家伙啦!!!”

长史官一口气没提好,差点被脚下的千里潜行阵反噬,一口老血吐出来,反手在陵洵胸口飞快画了几下。

陵洵立刻失了声,手脚也僵硬住,不能再随意乱动了。

长史官也是觉得心累,本来嘛,之前碰到的人,只要亮出这身官皮,再舌灿莲花地许下一个锦绣前程,无一不是感恩戴德地跟着走。毕竟身为阵法师,除了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蝇营狗苟,根本无从安身立命,如今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朝廷招安,那还不得欣然受之?倒是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太不识抬举!

不过仔细想想,也怪不得人家不稀罕。这风无歌有自己的产业,根本不差那一份卖命换来的皇粮。他不仅混得不错,还非常会隐藏,如果不是接到密报,有人点出锦绣楼布料的端倪,长史官完全不会注意到他头上。可即便这样,为了引这贼狐狸露尾巴,长史官也是做出好大牺牲,平白让群小杂种踢打一顿。

几息时间,陵洵已经被长史官携带着出了锦城。他费了好大力气,克服手臂的僵硬,摸到怀里的信号烟火。

只要发出信号,很快就会有人赶来救援,可是即便有人来救,难道就是这阵法师的对手吗?现在能担事的都在外面押货没回来,家里就剩几个沉不住气的小崽子,如果知道他出了事,绝对要乱套,别最后他没脱身,倒是把那几个也折进去。

想到这里,陵洵又默默将手拿出来,任凭长史官夹着奔入夜色中。

长史官的脚程非同寻常,出了锦城后,又雇了一辆马车,更是一日千里。

他们走的是旱路,而与此同时,由益州通往京畿之地的水路上,也有一艘船刚刚离港北上。

“先生。”

船上天字号客房外,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恭恭敬敬唤了声。

房间内原本传出的古琴声停了,却犹有余音绕梁。

“消息送出去了?”里面人问,是个男子的声音,温和清淡,叫人听着舒服。

“送出去了,已经到了那个长史官手中,没叫人看见。”

“嗯,好。”男子淡淡赞了声。

书童似乎对自己完满完成任务颇为得意,又忍不住问:“先生难道和那锦绣楼的风老板有仇吗?为何要揭穿他身份?”

“多话。”男人轻声斥责,却并不显得如何愠怒,“此行辛苦,去休息吧,不用再来伺候。”

“是。”书童又重新恭谨起来,隔着门行了一礼,垂首退下了。

房间内古琴声再度响起,旋律不急不缓,没有铁马金戈之声,更没有气吞山河之势,细听起来,好像只是着墨作画,笔触即琴音,画的是落花拂流水,清风穿幽篁,缱绻间透着一种与世无争。然而在这淼淼不见前路的烟波江上,那泠泠溶溶的清音浅律,却有几分天地阔远的意境。

第4章

阵法师再强也是人,也得吃饭睡觉上茅厕。

长史官知道这新捉来的臭小子不是省油的灯,一点不敢懈怠,始终用阵法压制着他,甚至还用绳子给他捆了一圈,生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陵洵嘴巴说不了话,却能哽咽,一路上看着长史官泪如雨下神情悲切,跟死了爹似的,弄得长史官好生膈应。

“你信不信,你再嚎,我直接封了你的五识!”

赶了一日路,好不容易找了家客栈休息,却不得安宁,长史官有点气急败坏。

陵洵毫不气馁,不屈不挠地努力争取和长史官进行眼神的交流。

长史官也是快让他烦死了,忍无可忍解开他声音封印,还不等他开口,警告道:“不许再乱喊!否则别再想说话!”

陵洵倒也听话,张嘴只说了俩字:“撒尿!”

长史官没好气道:“就尿裤子里吧。”

陵洵想了想,一点头:“也行。”

眼看着陵洵眉目舒展,气沉丹田,长史官眼角狠抽两下,忙冲过去拦住,满屋子乱转找夜壶,生怕这人真的尿裤子里,回头恶心的是他自己。

“快点啊,等不及了,就要出来了……”

长史官手忙脚乱终于找到夜壶,放在陵洵面前。

“尿吧!”

陵洵努努嘴,看了眼自己的下半身,那意思很明确:手脚都捆着,没法更衣解带。

长史官没办法,只能帮忙,他从来没干过解男人裤腰带的事儿,本来就不太自在,谁料陵洵在他碰到时又是扭,又是躲,还“嗯嗯啊啊”的乱叫,直把客栈的小二喊进来。

小二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男人在脱另一个男人裤子,被脱的那个手脚还捆着绳索,差点瞎眼。

长史官头皮发麻,刚想解释,不料陵洵直接回头瞥了小二一眼,懒洋洋道:“看什么,没见过男人干男人?滚。”

小二捂着眼滚了。

长史官惊得眼球突出口齿僵硬,结结巴巴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还要脸吗?”

陵洵却跟听见别人夸他似的,拱胯顶了长史官一下,暧昧道:“师兄忘了当初是怎么说人家的?荆益两州上下各衙门关口,谁没上过我的床?这种事有什么好丢脸的?”

大概是被这动作刺激到,长史官终于受够这臭不要脸的,一脚将人踹开,给他解了绳子,去了压制四肢经脉的阵法,骂道:“自己脱!!”

陵洵活动活动手腕,看着长史官笑,一边笑一边对着他解手。

真是……这人羞耻心是让狗吃了吧?

长史官没眼看了,下意识转过身,可是才将视线从陵洵身上移开,心头一惊,暗道不好,果然再转回头时,人没了,房间的窗户开了,屋里只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夜壶。

娘西皮的贼狐狸!

长史官快被气疯了,骂了一句直接从窗户跳出去,发誓再逮到风无歌一定要他好看,可是没想到,他跳下窗略微找了一圈,便看到风无歌正长身玉立站在客栈楼下一棵老树旁,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举头而望,似乎已被月色深深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