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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阵(77)

一个瘦瘦小小的猴子从山下的矮树丛里蹦出来,不是那小凡子又是谁?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只是……”小凡子似是对穆九多有畏惧,将先前的张牙舞爪收敛得半点不剩,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睛,倒是显出几分无辜和无害来。

陵洵看惯了这臭小子一副日天日地的嚣张样子,倒是十分不适应他这小媳妇做派,催促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奶奶让我给穆先生磕个头,我找了一圈没找到,刚好走到这里,忽然听见有人声,一心急就躲了起来。”

陵洵啧了一声,对小凡子摆摆手,示意他过来,小凡子一步三挪地走过来,陵洵才问:“你躲什么?”

“我……”小凡子一抬头看陵洵,就开始控制不住地脸红,说话也磕磕巴巴。

陵洵最讨厌男孩子露出这副孬种样,声音稍微严厉起来,“男子汉大丈夫,生下来起便当顶天立地,何故畏首畏尾?”

“我,我杀了人……”

“那又如何,不是已经罚过了?你命大扛了过来,这页就算是翻过去了。”

“可是人们都说,手上染了血的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少年喃喃自语,有些失神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似是颇为恐惧。

陵洵原本很看好这个少年,他当时叫嚣着要取阵法师狗命的那股子狠劲,十分对他的胃口。不说别的,就是他的这份为姐姐复仇的勇气,就连很多成年男人都不具备,培养好了绝对是个好苗。可是没成想,这才一天不见,小狼崽子竟要成怂包,陵洵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放他娘的狗屁!”他一不留神骂了出来,待反应过来,才意识到穆九就在他身边站着,于是忙斯斯文文地找补道:“若是你王大叔叔在这里,一定会这么骂的。”

藏在不远处石缝里的方珏:“……”

风爷只要碰到穆先生,就会不正常。

山另一边的黑疤脸,也在同一时间于睡梦中打了个喷嚏

陵洵将小凡子拉过来,像一只笑面狐狸,直把小凡子看得向后瑟缩。

“你不要怕,普通人杀人要在阴曹地府受罚,可是你并非普通人。”

小凡子听晕了,被陵洵忽悠得云里雾里。他不是普通人,难不成还是大罗神仙?

陵洵这会儿表现出完全的耐心,扶住小凡子肩膀,“你是不是清平山的人?”

小凡子点头。

“既然是清平山的人,自然要守护清平山的一草一木,更何况是这里的子民?守家卫国谓之兵,你既然是清平山的兵,有人来犯,自然要挺顺而出。那黄法师在清平山为非作歹,伤及无辜,算不算犯我清平山?”

小凡子渐渐被陵洵拐上了道,闻言用力点头:“算!”

“既然来犯,该不该杀!”

“该杀!”

“若是以后还有人侵扰,你还杀不杀他?”

“杀!”

“这就对了!你要记住,你是将士,将士身披敌人血,是荣光,手提敌人头颅,是功勋。自古名将一身杀伐正气,就连小鬼都不敢近身,又何谈下地狱之说?”

陵洵将一肚子歪理邪说灌溉在小凡子这株小苗上,不负众望将苗养歪了。听过陵洵一席话,那少年一扫先前的瑟缩之态,眼眸中简直像是装进了满天星河,望着陵洵熠熠生辉。

穆九在旁边看着陵洵胡说八道,非但不制止,唇角甚至还流露出些许笑意。

小凡子解开心结,便又向穆九拜倒,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小凡子感谢穆先生相救,大恩无以为报,以后任凭先生驱使!”

穆九没有承受这大礼,向旁边避开,缓声道:“不必谢我,是你自己命不该绝。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小凡子一呆,没想到这磕头谢恩还能磕出一点事端来。

穆九指了指少年背后的神石峰,“这里即将建造一座阁楼,便由你负责主事吧。”

这回惊讶的不只是小凡子,就连陵洵都大吃一惊。

怀风为何要指定这个少年负责这么大的工程?他才多大?难不成清平山再也找不出可用之人?

“我主事?可是我,我什么都不懂……”

“无妨,只要肯学便好。”

小凡子偷偷瞥了陵洵一眼,黑脸下透出的红晕更甚,似是许诺什么,用力点了点头。

待陵洵和穆九往住处行去,已经是暮色时分,天边的云霞烧得通红,将余晖遍洒于清平山山道间。

陵洵和穆九并行,一双人影拖长于地,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问穆九:“我脸上可有什么东西?”

穆九看向陵洵,答道:“没有,主公为何这样问?”

陵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方才那臭小子为何总是对着我脸红?我还以为我在哪里不留神蹭了个大花脸。”

穆九淡淡一笑,这种笑容并不似他平时给人的那种高深莫测,难得显示出几分温和。

“咦?你笑什么?”陵洵纳闷。

穆九道:“不知是否有人对主公说过,主公男生女相?”

陵洵眼睛一瞪,当即沉下脸,“不知是否有人对怀风说过,我最恨被人说成女人。”

穆九不意外,也不惶恐,似乎早就料到陵洵会有此反应,依然不紧不慢道:“又不知,主公是否听说,男生女相乃帝王之相?”

这倒是没听过,不过陵洵依然是一脸郁闷,没好气道:“怀风是说我有帝王之相?那我是不是该把这当做恭维?可惜我不会领情。就算当天王老子,说我像女人,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穆九看着陵洵,目光在他眉眼间流连,忽然问:“主公是否还未及弱冠?”

陵洵被他问得一愣,自己在心里掐指头算了算,才道:“是,等到明年生辰,我就满二十了。”

穆九点头,“主公年纪尚轻,面容还有几分稚嫩,再过几年,经岁月打磨过,也就有了男人的棱角。”

这还是穆九第一次说这么多有关他私人的话,其中竟然还有安抚之意,陵洵心里听得熨帖,那点心头火也就不知不觉消散干净了。

“主公一日一夜未睡,今早歇息。”穆九将陵洵送到门口,就要拜别。

陵洵望着他身影,想起自己还有好多话未说完,于是道:“说好了每晚和你学下棋,可不能荒废,我还是去和你下一盘棋再睡。你困不困?”

穆九见陵洵兴致颇高,便道;“既然主公还有雅兴,穆九愿意做陪。”

陵洵欣喜,直接拉着穆九进了自己住的院子。

“主公不是说要去我那里下棋?”穆九问。

“是啊,只是你还不知道吧?从我这里也可以过去。”陵洵说着将穆九拉到两间庭院相连的侧门,从这里进入穆九住处。“对了,以后私下里相处,怀风可否不要叫我主公?我听着别扭,也觉得生分。”

穆九沉吟,“那该如何称呼?”

“不如叫我无歌?”

“此名乃主公在绣坊中用的花名,我既然拜于主公座下,直呼恐有不敬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