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这间庙有一大半工程款都是他捐的,算是半个庙公,你想参观哪里都随涡。”对这村镇的村民而言,这间庙说是王家兴建的也不为过。
接着他转而对父亲说道:“她没看过建醮想参观,我才带她过来。”他是因为她才改变主意回来的。
胡瑞茵一愣。不是他要来取景,特地找她作陪吗?
王父看一眼名片上名字,边对小儿子交代道:“这样啊,那你带胡小姐四处看看,要好好招待人家。”
不管什么理由,小儿子这时间愿意回家一趟,他内心仍颇感宽慰。
“胡小姐,就当自己家,不用拘束。”王父对胡瑞茵笑呵呵地说道,“我先去忙了。”
“谢谢王伯伯,辛苦了。”胡瑞茵笑盈盈地朝王父再度点点头,一得知他是王隽的父亲,不免又多了几分亲切感。
王父转身再去确认醮场布置并指挥一些事务,再几小时便要开始一连串的建醮仪式,消灾祈福庆典将持续五天才结束。
不过他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又看了小儿子和胡瑞茵一眼,心生怀疑,若小儿子与对方只是工作伙伴,以小儿子的个性,实在不可能专程带对方大老远来这里看热闹,何况还让对方借住家里一夜。
“你爸非常和蔼可亲,跟你感觉很不像。”胡瑞茵笑道。王隽虽非冷清寡言,但他不爱与陌生人交际。
“我爸对任何人都很亲切宽容,就只对我严厉。”王隽撇撇嘴。
“怎么说?”她不禁想了解他与家人的关系,过去几乎没听他提起。
“小时候我很期待每年的建醮活动,更喜欢去看戏……”他带她踏入庙里,向她说起往事。
他不曾向任何女友谈论自己的过往,想想他跟女友交往,聊的话都很表面,不会想去探究对方的内心世界或成长背景。
第十八章
“我对野台戏每一次演出的故事深深着迷,幻想着长大后也要编故事,但之后逐渐忘了这个儿时梦。直到高二,看到电视台征新人剧本,心血来潮投入写作,幸运一举得名,但接下来写出来的东西并不理想,加上成绩退步,我爸非常反对,要我学大哥好好谅书,将来找个稳定的工作,才有前途。
“我不死心,继续挑战,却愈写愈不顺,在十九岁那年冬天,萌生放弃念头,之后因为一个契机,让我又坚持下去。度过最严重的低潮关卡后,我陆续又写出不错的剧本。
在大三时,因确定日后所走与所学不同,想要休学,把全部时间投入写剧本,不再念没帮助的课业。我爸大动肝火,连沟通都不肯,气到直接拿扫把要把我扫地出门。”王隽朝面露惊愕的她苦笑了下。
过去觉得丢脸、痛苦的事,没想到竟能心情平静的向她全盘陈述。
“这么严重啊?实在难以想像你爸会气到拿扫把打人。”回想方才对她一脸笑咪咪的王父,那慈祥神态倒有些像弥勒佛。
“他把我写的剧本、得到收视好评的几部偶像剧,批得一文不值,谩骂写那种不入流东西,只是一时浮华,不能当饭吃。那阵子我跟我爸吵得很凶,从小到大,他虽对我管教严厉,却也宠我,唯独这件事无比反对,甚至还把我写一半的稿子撕掉。”
这件事令他一直难以真正释怀,他无奈的叹口气,“我实在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瞧不起编剧创作?”
“你爸的做法是太过激烈,但我想,可能是你当时的态度不好,更加惹恼他,他才会做出这种事。我觉得你爸不是真的瞧不起这个职业,应该是老一辈保守观念的偏见,认为写作、画画或玩音乐都不能当饭吃,也觉得演艺圈复杂,加上认为你个性不定,爱玩,才怕你会走偏。”胡瑞茵站在客观立场分析。
王隽有些讶异,她怎么一副懂得父亲心情似的?
“后来呢?该不会你坚持己见休学,为梦想离家出走?”她接着问道。
“老实说,我真的做过这最坏的打算,是我妈跟我大哥一再劝我打消休学念头,替我跟我爸不断交涉,我爸最后勉强答应,只要我把大学念完,拿到毕业证书,就不再干涉我日后想走的路。”
“虽然过程有波折,但你选对了路,一再证明自己的才能,赢得许多掌声喝彩,更是因编剧赚满荷包,相信你爸很以你为荣。”胡瑞茵替他感到很宽慰。
王隽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就算我在编剧界得到很多成就与美名,可在我爸心中,还是认为早已结婚生子,如今是一间分公司总经理的大哥比我有前途,更值得骄傲。”
他对父亲之所以一直存着疙瘩,是因为他始终没能得到父亲认同。
如今的他,不再有兴致参与建醮庆典,也是因为这是父亲一直以来非常看重且每每全神投入的祭典,令他有些负气地想回避。
“你怎么会这么想?”胡瑞茵讶异他对自己的父亲存有误解偏见。“我相信在你爸心里,你跟你大哥一样令他很骄傲。”她一双黑眸直视着他,说的肯定。
王隽怔怔地望着她笃定的模样,随即扯唇轻笑。“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爸,你之前就认识他?”
“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听你提起走这条路被他强烈反对的过程,我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几年前我曾参与一个节目,访问台湾几名在运动界曾拿下好成绩的名人,嗯,他们如今都是三十多、四十岁的人了。他们几人有相似之处,都有个对自己严厉的父亲,都曾强烈反对他们想放弃学业,全心投入兴趣梦想。有个棒球员还说,他父亲曾把他的棒球棒打断丢掉。”
胡瑞茵笑看他一眼,接着又道:“我之后也访问了他们的父亲,其实他们是以儿子为荣的,但又对走非大众走的窄路,无法不担忧,才会坚持儿子必须先拿到社会认可的文凭,给自己的未来留一条退路。”
她的话令王隽觉得很有说服力和安慰性,令他长年以来对父亲的心结缓缓松开了……
她仰脸看着他,朝他柔柔一笑,再次强调,“我相信你爸一定很以你为荣,就算没说出来,他对你的关心和爱,绝不会少于你大哥。”
他凝视着她的甜美笑靥,因她温暖的话语,心口撼动。
莫名地,他有股冲动,想紧紧拥抱住她。
但手机却在这时响起,是母亲来电,因父亲告诉她他回来了,母亲要他带朋友一起回家吃?餐。
王隽带胡瑞茵参观完庙里庙外建筑和陈设后,带她徒步走往离庙不远的老家,庆祖仪式要到?上才热闹,等吃过?餐后再带她去看热闹。
王母一见小儿子带年轻女性回家,不免惊诧,一度以为是小儿子的新女友。
胡瑞茵再度澄清关系,王母依然对她很热络,盈盈笑着,很欢迎她来做客。
她心下倒不认为他们两人关系单纯,以小儿子的个性,可不会特地带一般朋友回家参加建醮庆典。
“阿隽,你先带胡小姐去三楼客房,从衣柜拿套干净的床单、枕头套铺上,还有棉被多拿一件,这里晚上可能比台北冷。”王母先对小儿子交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