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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之约(3)

即使是曾文光,也不曾带给她这种感觉。

一身的黑,他没有给人一种热的感觉,反而令人觉得寒冷。

“我要花。”他简洁的说。

还来不及将他的声音归类到哪种类型的人,他的话已经讲完了,这使得一向冷静过人的于彩虹非常恼怒,她平常已经被学生训练出绝佳的耐性,甚至在面对当着她的面讲黄色笑话的学生时都能应付自如,但是这一刻她却有些心浮气躁。

耿汉不是瞎子,他一眼就注意到这个有着传统、古典气质、淡淡雅雅,眉宇间有一抹轻愁的美丽女子;她的美一点也不现代,反而令人有时光倒流的感觉,幽幽怨怨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现代的女人,她似乎是穿越时光隧道来到现代的人,直而长缎子般的黑发似乎不曾吹烫过。

她令他意外,但是他不会再相信任何女人。

即使是一个像七○年代的女人。

见她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又再重复一次他的话。

“我要花。”

“什么花?”她淡淡的答。

“给死人的花。”

于彩虹的反应是错愕和恐惧兼具。在课堂上,她被死的蛇和活的青蛙吓过,反正就是有一大堆精力过剩而且充满想像力的学生,他们会想出各种整老师的点子,非要吓得你啼笑皆非、眼泪直流,他们才会有满足感。

“死人通常需要什么花?”她依旧淡淡的反问,如果她大惊失色,说不定正好让他看笑话。

“你不知道?”

“我通常只送花给活的人。”

“死去的亲友呢?”

她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恶作剧,也不是什么惊人之语,他只是想送一束花给他死去的亲人,但是她却绕了—个大圈子去想,真是糗到了极点。

“那就请你等一下,老板电话讲完就会过来招呼你,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

“你不会?”

“我只是来看朋友,我对花不了解,不知道给死去的人送些什么花比较恰当。”

“我不在乎。”他突然的一笑,有些冷酷。

“什么?”她似乎从他一走进这个房间开始就不停的充满了惊奇和愕然。是他的个性奇特呢?还是他一向说话就是这个样子?现在的男人都这么说话?还是她老师当久了已经和社会脱节了?

“什么花都可以。”他说。

“是送给死去的人——”

“你想死去的人会在乎吗?”

“应该不会。”她自语。

“那送什么花又有什么两样?”

“但是送错花,可能对死人不敬,也许有些花是不适合送给过世的人。”她力辩。

“即然死人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又在乎什么呢?”

他用一种有趣的口吻说道。

她被激怒了。

她受不了他那种吊儿郎当、不把事情当一回事的态度;如果他没有诚意送花,那就不要送,不情不愿、不诚不意的随便买束花送给一个死去的人,她觉得这对死者是一种侮辱,一种大不敬的行为,只叫她觉得他冷血无情,他不知道对死去的人至少应该有点敬意和追思吗?

“不卖!”她用一种她自己想都没有想过的冷漠声音。

“不卖?”

邓婷一边讲着电话,眼睛却不时的瞄瞄彩虹那边,彩虹和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她从来没有见彩虹那么的生气过,偏偏这通电话很重要,否则她就过去调解了,为什么她觉得有种大战爆发前夕的味道?

“你去别的地方买!”

“为什么?”耿汉生气的问。

“我不卖给你这种人!”

“哪种人?我是哪种人?”他冷冷的问。

“你自己应该清楚你自己是哪种人。”她又再用教训学生的那种语气了。“如果你的话能说得那么坦白,那么又何必虚伪的去做那些世俗的举动?既然死人不会在乎你送的是什么花,相信他更不会在乎你送了没有!”

耿汉不自觉的一笑,接着他摘下了墨镜。

于彩虹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但心里其实怕得要命,她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这么多话干嘛?既然他不在乎是什么花,她随便弄一束给他不就结了?说了一堆废话就能改变什么吗?

她真是反常了!

“你说得很对。”他看着她。

她没有搭腔,这才觉得自己的脚在发抖。

“既然你不是这里的店员,我很好奇你是做什么行业的,修女?救世主?企图拯救世界?”他的口气中带着一丝的讽刺,眼神里一点暖意都没有。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救了,因为充斥了太多像你这样的人。”她也不甘示弱。

“你很主观。”

“我很少错。”

“你根本就不懂像我这样的人!”

“我懒得去懂!”

“你对我有敌意。”

“是你对这个世界和周遭有敌意。”她一语道破。“人的态度是互相影响的!”耿汉几乎要替这个女人喝采起来,她一句话就叫他无言以对;他很少有答不出话的时候,尤其这几年在欧洲的磨练和生活经历,他什么样的人没有碰过?但是这女人却让他惊奇。

“真的不卖?”他淡淡的说。

“到处都是花店,你去其他的地方买吧!”

“幸好你不是这家花店的店员!”

“择善固执不是缺点!”

“对!”他的眼睛又停留在她的脸上,视线久久不曾移开。“你说的没错,但你却有些矫枉过正,你根本不知道什么,一点都不知道,井底的青蛙所看到的天空就是那么一小片天。”

耿汉原本不是这种恶劣又没教养的男人。自从他太太死后,他对女性一直维持着一种冷淡的距离,他不去招惹任何女人,而女人也休想挑动他,这几年他一直把这种行为模式弄得很好、很令自己满意,但是此刻他却出言伤人,他不该有这种行为,但是他却做了。

于彩虹的表情在瞬间凝结,她的胃突如其来的开始痛了起来。只有在她愤怒、紧张、被激时她才会胃痛,现在她愤怒、紧张又被激吗?

看情形实在有些无法收拾,邓婷三言两语的结束了电话,赶到了这对奇怪的人的面前。

“先生!需要什么花?”邓婷笑问。“我的朋友对花比较陌生,让我为你服务。”

“不需要了。”

于彩虹双手放在胃上,眼神充满了愤怒。

“我想你的朋友比较需要你,”耿汉有些内疚又怜惜的看了他的对手一眼,她似乎被他气得胃痛。“而我已经不需要一束花了,毕竟真正重要的是无形的感觉而不是有形的实体。”说完这句只有她才听得懂的话,耿汉转身推开门走了,只留下一串风铃声。

“彩虹!怎么了?”

“我胃痛。”

“我知道你胃痛,我看得出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胃痛,他说了什么?”邓婷心急的问。“你认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