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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敷女(7)

可无聊的时间还是要打发。

不得已,她只好自己发明游戏,就是跪坐在椅子上,下巴顶着桌缘轻轻的把手掌心打开,然后托高,想像小小的空间是间房子,里面很温暖,有爱她的人、陪她玩耍的人……她可以这样玩,一个人消磨半天时间。

这里虽然好大,却常常是空的,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以前住西陇镇时,起码还有邻居,现在没什么人陪她玩,她只有看着外面的风景,可每天看着看着,好腻喔,要是风景也能自动改变该有多好!

“喂,你发什么呆,我看你都在椅子上生根了。”属于变声期的嗓子,有些吸,但依旧带着不自觉的傲慢。

黑凤翥长脚跨过冰格子花窗,轻轻松松落了地。

他知道月前自己有了邻居,却没想过要来探望,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架了梯子就过来。

僵硬的小身子听见人声,转头一看,眼泪扑簌簌的掉下。

看她哭得泪痕交错,他暗声诅咒,“爱哭包,搬过来同我当邻居有这么难受啊,我会吃人吗?”

招呼还没打,却看见一个泪人儿。

两脚一分,坐上椅子的他还必须俯下身才能正对她的眼睛。

他实在没法子生气,你能跟一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猫发脾气吗?

而除了觉得她的哭没道理,不知怎么,还有一种奇异的情绪在他内心翻腾。

罗敷很自然的趴上他的膝盖,双手抱着他的大腿继续哭。

黑凤翥咬着牙,忍不住磨了磨,“你这把眼泪到底想哭倒万里长城还是哭得我头疼?”

拾起婆婆泪眼,她小小的肩膀耸呀耸地,小腿落了地,小手却不肯离开他的大腿一分,一寸寸的偎过去。

“罗敷……不要换房……间,不要……呃……一个人。”一句话说来断断续续口齿不清。

瞧她这模样,黑凤翥与生俱来的别扭也没处可发。

“我住你隔壁,谁说你一个人的?”他干么这么好心,爬梯过来还要安慰一个娃娃。

“是吗?”

“你看你恶不恶,鼻涕眼泪毁了我的新衣服,我早上才换的。”

“呜……呃。”她还是老样子,只要哭就抽噎个不停。

“算了,脏就脏,你也该哭够了,你爹死的那天,我看你也不是这么个哭法。”他想要掩嘴,话已经冲出口。

“爹……”才说着,她的眼眶又漾满泪。

黑凤翥一个头两个大,要是可以,他简直想先咬断自己的舌头。

“人死不能复生,你懂吗?”他这件新衣索性牺牲得彻底一点,用来抹干她光滑柔嫩的小脸。

“你当我爹爹……好吗?”罗敷拿红得像兔子的眼睛看他,擦干净的脸看起来可爱得不得了。

“去,我哪里像你那酒鬼一样的爹,别拿他来跟我相提并论!”小鬼就是小鬼,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能听。

眼看她刚止住的眼泪有再度溃堤的趋势,黑凤翥只好使出撒手铜。

“想我带你出去就不许再哭。”

带个小鬼出门,他肯定有根筋坏掉了。

“奶奶说我不可以出去。”为什么呢?她实在不明白。偏着的头有着认真的神态。

那模样,带着稚气,带着无辜,叫他方寸间没来由的窒了窒,动手揉乱她的发。

“谁说不行,只是回府后不许张扬!”

“好。”

下一瞬,她可人的笑靥已经映入黑凤翥的眼。

他的喉头像突如其来被东西梗住,他出神的看着,好一会才又开口。

“走!”唇微勾,他站起身迈开脚步,长手推开冰格子门,外面空无一人。

罗敷连忙跟上。

右转过长廊,放眼楼楼两望,中间横着一道长梯。简便又好用的工具。

“你怕不怕?”二层楼的高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八岁的女孩可就很算什么了。

“罗敷不怕,反正你不会让我摔下去。”

去,她哪来的笃定?

黑凤翥稍低下身子,“上来,抓紧我!”

笃定就笃定,又不会脱层皮,怕什么!

罗敷跳上他的背,小手抓牢他的脖子,唔,他的背好宽,趴起来很舒服。

“我要上梯子喽。”

他长手长脚,动作极为例落,罗敷惊呼,因为她往下一望发现了下面的景象。

“把眼闭上,不要往下看!”没有事先吩咐她就不知道要做,小鬼头果真是小鬼头。

感觉脖子被抓得更紧,他要是不加快动作,等一下恐怕要断气在梯子上,真是好心没好报。

“你啊,眼睛可以打开了。”落了地,身上的她还紧抓着他,抖一抖,她还黏得真紧。

“真的?”不确定的声音有些抖。

“不信我?”

悄悄睁开眼的人儿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色,呼地一声吐出胸臆间一口大气,手劲儿总算松了些。

“哇,好好玩喔,下次我们就能够在上面飞来飞去了。”

“嗯。”他的武功还不成熟,要是学会飞檐走壁,哪还需要这么麻烦的架梯子,近水楼台跳一跳就到了。

罗敷可不知道她的无心之语,叫本来对武艺没有太多兴趣的黑凤翥在心中下定决心,日后必发奋图强努力学武。

“你要是会飞来飞去也要带我一起飞喔。”

“等我真的会飞再说!”

“那我也要学,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在天空飞来飞去,还可以比赛看谁飞得快!”

“你以为学飞这么容易,吃三天饭翅膀就长出来啊!”

“吃三天饭不行,那我多吃四天。”

她以为学功夫能跟吃饭拿来比啊,天真!就算变成饭桶也无关。黑凤翥忍不住撤撇嘴角。

“我说,把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收收,你……要一直挂在我身上到什么时候?”想来八岁的小鬼还不懂什么叫作不好意思。

“噢。”罗敷滑下来,安全落地。

“从这里走。”

他带着她七弯八拐走来走去,因为是自己的地盘,就算闭着眼睛也不怕迷路。

下了形状优美的楼梯,咦,这栋屋子好好玩,和她所住的那栋楼刚好相反,她的楼梯在左,他的在右,从外面看去,里面的布局设计则跟她的差不多。

罗敷不知道的是水这二重楼有个别名叫鸳鸯楼,是紫气东来岛历代岛主跟夫人居住的地方,后来因为距离主屋太远,黑凤翥的父母亲觉得不方便,他迁别处,这两栋楼才空了下来。

“我们为什么不走大门?”不走大门还有别的路吗?单纯的她以为跤兔只有一窟,路也只有一条。

不能怪她天真,她跟爹爹相依为命那段时日住在打铁店,就只有一个出入的路径,也难怪她这么以为。

“大门那么远,笨蛋才绕远路。”黑凤翥疾走的脚步突然停止,转过身来对着矮不隆咚的罗敷示威性的低吼,“我先警告你,这条路只有你知我知,可不许去打小报告!”

“嗯。”既然他们现在是同一国的,她当然是和他同一个鼻孔出气,“同仇敌忾”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