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媺仙虽然也会吹箫,但这样的箫音却绝不可能是出自于她的,那万分悲凉的箫音自水面上飘来,如泣如诉,似哀似怨,余音袅袅,让人闻之心动,不禁想起一些悲伤的往事,更不知何以的落了滴滴的清泪。
耿乐也吹箫,箫音也动人,可却比不上这箫音的萧索悲凉,齐娸娸想起她曾说过耿乐的乐音尚缺一味倒没骗他、和这姓花的女子相较起来,他的箫音或许技巧更高,却因缺了情缺了怨,而无法达到这种令人瞬间动容的地步。
箫音引发林间野兽的声声悲鸣,那悲音一声接一声,远远传来,令人不忍再听,齐娸娸想起耿乐曾说过的话,箫音过于悲凉断肠,若要在夜里品箫,得先和过往鬼神打声招呼,以免招来异物。
而她,这个红衣女知道这规矩吗?
啪地一响一只烤鸡腿由天而降到了她怀里,断了她的思绪,她睁开眼睇了睇眼前冷着眸的红衣艳女,想起闻笙送她的「母夜叉」称号,这会儿在夜里看来,这名头倒还颇为贴切的。
看来夜箫引来的倒不是旁的异物,而是只──货真价实的夜叉!
花映红蹲身解开她手上的麻绳,再将鸡腿塞入她掌里。
「吃──」
简单扼要,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不提别的,她干脆的个性,说实话她例还满欣赏的。
齐娸娸坐直身,将鸡腿送进口中,「所以,妳并没打算把我给饿死?」
花映红轻蔑地睨了她一眼,「对不起,我不用这么没创意的方法杀人的。」
「那么……」齐娸娸看了眼手中的鸡腿再咬一口,「下毒呢?」
「也许吧……」花映红再送她一个白眼。
「若真是这样妳还敢吃我给的东西?」
「为什么不敢?」齐娸娸哼了哼,故意多咬了几口后再舔了舔指头,「落到妳手里,被毒死恐怕还算是种最好的结局了。」
花映红不作声的盯着她用那只被鞭子伤了的掌心,却还有办法开开心心吃着鸡腿的模样,不禁有些失了神。
「我想,」她沉着嗓,「或许我能有些理解何以耿乐会对妳另眼相待了,妳和其它的女子似乎有些不同。」
「有些不同?」齐娸娸不解的看她一眼,依旧悠闲地啃着手上的食物。
「有什么不同的,还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妳别被闻笙那满嘴的白骨精给骗了,因为讨厌我,闻笙是不会去找耿乐的,而就算他真去找了耿乐,他也不会为了救一个已然试情完毕的女子,而来见他避了多年的仇家。I
「试情?」
见花映红脸上漾着不解,齐娸娸倒是不避讳地将自己和耿乐之间的约定说了出来。
「所以,这会儿妳该已知道,」她耸耸肩试图冲散心底的那股失落,「为什么我能肯定他不会来救我了吧?他连和我继续三个月的情份都不愿了,又怎会为了救我而来自找麻烦?」
「可这会儿,我却更能肯定他一定会来了!」
花映红闷闷不乐,一脚踹散那堆在屋角的柴枝,扬起一阵呛人的煤灰。
「妳误会他了,他会要妳走是因为他发现,情况已然超出他所能控制的局面,所以,他才会宁可妳提前离去,如果他仍是将乐音视为生命中的第一,他又怎么会放手将他最重视的灵感给逐走?」
「别傻了,他又何苦如此,他大可表态要我留下呀……」齐娸娸不赞同的话却让对方给冷冷打断。
「妳忘了!」花映红冷哼,「妳不是跟他说,妳有个在等妳学成而归的男子吗?耿乐是个君子,他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男子,他尊重妳的决定,他问了妳是否要解除约定,而妳,同意了他不是吗?」
齐娸娸傻愣愣的出不了声,真是这样吗?
那天到夬了他开了半天口却说不出话来,真是因为舍不得想挽留她?
而她自己,这两天的魂不守舍,也是因着早已对他动了真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然,我还宁可不要看得这么清楚……」
花映红目光看向黑夜幽幽自语。
「现在想来,也许当初我一开始用的方法就错了,耿乐不同于一般男子,撒娇哭闹、以命相胁都只会将他推得更远,要像朋友似地不给他压力,让他慢慢适应妳的存在,而终至,不能没有妳……」
她嗓音愈来愈低,似在缅怀着什么。
「花姑娘,妳到底为什么这么……嗯,这么恨他?」
齐娸娸吞下爱改以恨字替代,以眼前女子的烈性,用多年的时光来恨一个人,肯定会比爱一个人来得更有尊严。
花映红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第九章
花映红凶归凶、恶归恶,当地愿意轻声细语说话时,那嗓音真的很悦耳,如果她竹收起鞭子,改到茶馆哼哼小曲儿肯定会日进斗金的,齐娸娸忍不住要这么想。
「方才听茶馆的人说起,妳是齐坛国的二公主?」
见她点头花映红哼了哼。
「那么,对于锦衣玉食、要啥得啥的公主而言,该是很难明了咱们这些自小便得靠自己求成功、求显达的市井小民的想法了?」
花映红睇着外头正在喝水的胭脂红马,似乎感受到主子的目视,胭脂轻嘶了声,还在泥地上踏了踏蹄子。
「自小,我就喜欢红色,红色的衣服、红色的发饰、红色的器皿、家当,乃至,红色的马,不为啥,只因我的世界里尽是一片灰暗,我喜欢红,喜欢亮眼,喜欢得到所有人的注视与羡慕,我爹娘只生我一个女儿,没错,他们是很疼宠我,但因着家境清寒,所谓的疼宠,也只能是在言行上多加亲昵罢了,至于实际的物资,则匮乏得很。」
「他们是做什么营生的?」齐娸娸发问。
「挑粪。」花映红淡然的像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挑粪?」她真的不是有意要表示惊讶的,只是,只是真没想过这世上竟还有人得依此业为生的。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花映红挑眉斜睇着她,「谁不吃饭?谁不如厕?既然有人上茅厕,既然田里需要堆肥,自然,就会有人挑粪水,妳不知道,是因为身为公主,这类骯脏的低下琐事轮不到妳来费神。」
「对不住!」齐娸娸真心诚意的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没想到有人要靠这种活儿过日子?」花映红无所谓地帮她接了了话,
「我爹大字不识一个,既瘦且弱,而我娘,她是个哑巴,逃难时遇上了我爹,两个苦命人相依为命啥都不会,不当乞丐还有个挑粪的活儿干已算是不错了。
「我爹娘深觉庆幸,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很小的时候我并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玩伴愿意到我家玩?还有一些平日肯跟我玩在一块儿的伴,为什么只要一见着了我爹娘便要掩鼻远离?大了一点,我才明白那种眼光,我爹娘以挑粪维生,我是挑粪人的女儿,他们肯跟我玩是种施舍、是种怜悯,我是没有权利要求和他们平起平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