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在泰迪熊的陪伴下,吃了顿自爸妈死后所吃过最好的一顿饭。
虽然,那些有着浓浓起司味的料理有些令人发喊得想作呕,可她还是吃得很开心。
之后,安妮睡在李黛丝帮她收拾妥当的屋顶阁楼里,这个房间也将是她今后的居所。
李黛丝一径淡漠的说:“这地方我原是搁杂物的,前两天才刚清理过,难免有些霉味,你住久就会习惯的。”
没说话,安妮只是回身再度抱紧了她。
李黛丝只容着她抱了一会就借故离开了,感觉上,她虽住在意大利多年,可似乎安妮才是那比较善于表达情绪的人。
李黛丝并不习惯和人过于亲呢,她虽接受了安妮,却似乎不希望她将失怙的情感全转嫁到她身上,那样的反应,仿佛她也是个随时要离去的人一样。
瞄着她拾级而下的孤独背影,安妮不禁臆想,姑婆的一生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使得她如此紧闭着心门呢?
这样的思绪不过一瞬,下一秒她在打开天窗见着了恍若触手可及的星子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狂喜的尖叫。
这样的尖叫在夜里九点起就已静默的村落自然突兀河除了赫奇警示的咪鸣磐外,倒没人探头发出询问。
那一夜,安妮和她的泰迪熊躺在床上,开着窗,睡在满是星子的天幕底。
***
“短腿苹果派,短腿苹果派!”
Oh,Shit又来了!
安妮怒然旋身自地上捉起一颗小石子,朝出声方向扔了过去。
略地一声翻了片刻,接下来的发展让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
上帝曾说,有人打你右脸时就该凑上左脸,这话是有远见的。
因为那些既然有胆敢在背后喊你短腿苹果派的人,绝对也会毫无顾忌地在受到攻击时予以反击。
不仅反击,且是投桃报李地回敬大且多了数倍的石头。
面对着即将飞至的石头而,安妮连鬼脸都还不及扮出就跳上了单车落跑。
扼腕!
她想着,若自己有古龙笔下的弹指神功就好了,想像中,她一个旋身扔得小子们满头包;而现实里,她却正被几个意大利小鬼追得落荒而逃。
骂小鬼没冤枉了对方,那些小瘪三项多十一、二岁,可仗着天生的长腿优势,硬是把安妮这东方来的“微矮”女孩打人了短腿一族。
意大利人是热情没错,可在这世界上的任何角落,地痞流氓、无所事事的街头小霸王,像苍蝇一样无所不在。
安妮来到安奎拉拉已经两个月了,学校还没开学,她每日窝在家里不是学学意大利话、加强英语,就是陪着李黛丝打打毛线,再不然就是看蒂奇捉老鼠,因为闷得慌,她才会选择在黄昏时骑着单车到处走走,也才会几次在无意间闯入小鬼们的势力范围。
安奎拉拉不像台北有随处可见的网咖和KTV,于是乎。捉弄一个由外地来的东方短腿女孩,竟意外成了他们近来最有兴趣的游戏了。
腿虽不及人长,可所幸安妮以前在学校跑过百米,猫捉老鼠的耐力赛对她不是问题,不过今天她却犯了个错误,方向没捉对,竟往郊外骑去,那儿虽有可容遮蔽的树林与土墩,却少了曲折狭隘的巷弄。
换言之,她只能靠自己了。
她边骑车边恼恨,什么叫短腿苹果派?!
身高一百五十六公分的她,在过往的十六年岁月里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了多少截,好吧,若真在这些外族人士眼里她算是矮了点,可那也该叫做“娇小玲珑”,而不叫短腿,OK?
至于苹果派?!
好吧,她承认若要她画自画像,只消用一只圆规划几个大小不等的圆圈即可完工,但这叫做娃娃脸,好呗?
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懂吗?
虽然她是个极爱吃苹果的人,每日三餐外加宵夜分别都要干掉一颗苹果方可展足,可爱吃苹果并不代表就会变成苹果,就像爱吃榴莲的人不会变成榴涟是一样的道理。
仓卒间安妮拉回了思绪,抬起头望了望四周她才发现,
自己竟在不自觉的骑到了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儿,是哪里?
当探索的视线落在个张着大嘴的人脸时,她发出了尖叫,还一个不小心由单车上跌落。
下一瞬,她抚抚胸口会意了过来,那并不是真正的人脸,只是栋有着张大嘴人脸的鬼屋罢了,只是落日余晖下,在参差掩映的技社间,它聂在那儿显得十分的诡异,才吓了她一大跳。
怪兽庭园!brarcodeiMostri!
安妮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字眼,黛丝姑婆曾告诉她,有座满是石雕怪兽的庭园位于邻村博马佐郊区的山脚下,天知道,她竟在无意间骑了这么远?
不知是眼花还是意大利半岛炽烈阳光带来的错觉,她似乎见着一条黑影沉坐在高高的石屋上。那么高,是猫吗?
下一瞬,就在她将手遮在眉上想瞧个清楚之际,冷不防后头杂乱足音已至,并传来了嘿嘿的坏笑声。
糟了,光顾着新的发现竟忘了后头尚有追兵!
回过身,安妮乍然心惊于对方的靠近却没看见后头的石阶,一个踉跄她往后跌倒,屁股摔得疼,手掌心也被地上尖石给划破了。
“你们追着我,”受伤让她冒出了火气和文法不是很正确的意大利话,“究竟是想做什么?”
黄昏时分,在密林蔽天的树林里,他们是想强暴个东方女孩,还是想杀人毁尸?将个短腿苹果派当做肥料,埋在这个满是古怪雕像的诡异地方?
眼里喷着伪做强势的火焰,安妮的心却已快让自己丰富的想像力给吓死了。
带头的小鬼抛了抛手上的石头,要笑不笑、吊儿郎当地抖动着他的一双长腿,朝她走来,扯着恶笑的他正要开口,却突然被身后人给扯了扯油管,接着几个人一起抬高了眼睛朝石屋顶望了过去。
下一秒,他们惊慌张张的抛掉手上的石头,转过身飞奔离去。
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一幕,安妮傻愣了半天,觉得像是亲眼目睹了一出还没开始便散了场的闹剧。
大白天的,他们究竟在怕什么?
这座庭园,难不成除了怪兽还有鬼?而那,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的黑形吗?
回过头,她的眼睛再度瞄向石屋顶端。
这一回,落日已残,光线不再是问题,她首次看清楚了屋上的人影。
不是猫咪,只是个男人,一个黑发银眸的西方男人。
若非他的眼神在与安妮的交会时出现了一瞬光影,若非他穿的是二十世纪的衣服,她真会将他当成了园子里的石雕之一,一个古希腊罗马神只的石雕,这样的印象,不单源自于他的长相,还有那他银灰得透着邪气的履眸。
他是戴了有色的隐形眼镜吗?否则银灰色的眸该是极罕有的吧!
他的五官深凿而立体,鹰勾似的高挺鼻梁,深凹的眼眶,宽而薄的唇,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好看得超乎想像,只是……安妮忍不住皱了眉,他的肤色白得有些不正常,当然白种人的肤色本就较黄种人来得白净,可眼前这男人却是苍白得有些不正常,有些怪异的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