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珂珂求痴(公主寻痴之四)(3)

「我是没兴趣呀!」她点点头承认,可脸上的笑靥却更亮了些,「但你喜欢,不是吗?」

她放开他手漫不经心在屋里穿梭。

「九岁那年你不告而别,我又哭又闹摔烂了珂水宫里所有东西,还赶跑我的穿山甲和果子狸,因为和你相较起来,那些东西竟都乏味得紧,当时奶娘劝我,她说父王会同意让你当我的贴身侍卫,自然就得让你先去学得一身好武艺,也好将来可以善尽其职,你是去学艺,学完了就会回来的。」

执起长矛,那锐利的矛尖在她的清眸和他的冷瞳间闪动着光影。

「奶娘说,男人志在四方,尤其你,堂堂的相貌写明了是一只关不住的游龙,迟早是该飞上青天的,又说你爱剑,所以去学剑,我虽然自人贩那里买回了你,却不当老为了自己贪玩的心思,硬要将你给绑在身边。」

放下长矛,齐珂珂靠近未出声没有表情的无名,玉手轻扬娇笑着点上他脸上的那个「囚」字。

「所以,我不是想硬将你绑在身边,更不是想囚住你,我四处张罗这些东西,为的是让你心甘情愿陪在我身边。

「这些都是我背着娘和父王,拜托李骎叔叔在外地帮我买回来的,全是我将零花钱一铢一铢存下来买的呦。你来看看这儿!」

她拉着他来到屋里一隅,那儿有条长长的木策子供在剑架上,启了策,无名冰漠的瞳光也忍不住要被那剑气给勾出了光芒,那是一把剑,一把上好的古剑。

剑身满饰着黑色暗花纹,剑格正面和反面分别用蓝宝和绿松石镶嵌成瑰丽的纹饰,剑身以丝线缠缚,剑首向外翻卷作圆箍形,内铸有极为精细的十一道同心圆圈。

「卖剑的贩子说这把叫『越王剑』,是春秋战国时越国国君勾践的佩剑,剑身上刻了八个字——『越王勾践自作用剑』,」齐珂珂吐吐舌头,笑得孩子气,「好吓人呢!这剑竟有那么大的来头,可我和李叔叔都不是识货的人,也分不清楚真伪,但管他呢,重要的是,它真的是把好剑,是吧?」

无名睇着眼前笑嘻嘻一脸讨赏样的她突然窒了气息,他看得出,剑是真的,她为他做的努力也是真的,她为他做了这么多,等了这么久,为的,是他一句赞美,可他却给不起。

他心底冰凉,是的,他给不起的。

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无名返回门边,「如果这些东西就是妳这几年的成果,那么,我看完了。」

「只是看完?难道你没有……」觑着他,她眸底是毫无遮掩的失望,「没有一丝丝的感动或者……」

她咬咬唇红了脸,「或者,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有话想跟妳说?」

他冷冷回睇她。

「公主想让属下说什么呢?想让我建议妳别再随心所欲,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得的?十年前,妳或许买下了我的人,可并不代表,十年后,妳同样可以买下我的心!」

「你为什么叫我公主?咱们不是约好了,不在人前你就别喊我公主的吗?」齐珂珂眸中亮着受伤与困惑,「还有,无名,你为什么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更清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用金钱来收买你……」

少女还想辩清,男人却已旋身离去。

片刻之后,铿锵大作的砸物声响几乎叫停了男人离去的脚步。

无名硬冷着眸,不许自己回顾,径自由着那声响不绝。

※ ※ ※

马车东边颠了颠,西边倒了倒,齐珂珂调整一下姿势,没太在意的继续着手边瞄准的动作。

这个样儿着实不太像她,若在以往,她娇贵得很,只要让车銮颠疼了一下,她都会喊停然后跳下车来骂人。

所以,她向来不爱出门,也讨厌出门。

可这回不同,父王说了话,要让她们出门寻痴,为大皇兄化劫。

而娘更怪了,不但从了命,还特意叫了无名回来陪她上路。

虽说这趟任务是「公主寻痴」,可从一开头的决定方向到生活起居琐事排定,没一件问过她的意思,让她不得不起了个荒谬念头,这趟寻痴的人是无名,而她,不过是个陪行的丫鬟。

她是不知道其他姊妹们出门究竟带了什么啦,只不过,跟了个贴身侍卫的她,始终自觉窝囊,带了个专司管束她行为的老爹爹同行。

穷极无聊的她正练习着小妹临行前送她的霹雳弹弓。

「这一路上,妳铁定会无聊的。」

齐姮姮眸光中有着怜悯,睨了眼站在前方的无名,她刻意放大音量,「妳那无名这一路肯定也叫无言的,别说妹子没关照妳,」齐姮姮扔给她一个小布包,「穷极无聊时打开,自个儿寻点乐子吧!」

所以这会儿齐珂珂真摸出了小弹弓,配上黑弹丸,她拉开弓瞄了几回,可马车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会儿颠东,一下子又倒西,让她射了几回全落空,只能咬着弹弓泄着恨气。

她瞄准的,不是树上麻雀,不是地上蚱蜢,全是坐在前面驾着马车的男人,那个之前让她思念得半死,现在又恨得要命的男子。

他是怎么了?

为什么这样对她?

无名向来冷情,向来无心无绪,这些她都清楚,可她总以为对她他是不同的。

就像,齐珂珂摸了摸红红的脸,就像她对他也是不同的。

八岁那年初冬,她和几个姊妹们玩躲迷藏,东躲西藏将身子挤进了花园里的石缝间,谁知一个不慎噗通一声跌进了水塘,天气乍寒,那塘上头结了层薄冰,她的身子撞破了冰层,塘水瞬间吞噬了她,她知道自己死定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么寒冷的时节,冰面迅速阖上,谁会知道水塘里躲了个莽撞的蠢丫头?

齐珂珂,妳本事,躲了个只有阎王找得到的地方!

可她没多久就让人给捞上来了,浑身结满细细冰屑的她不住地在无名怀里打着颤,她的无名,比阎王还厉害,能这么快来救她,猜得出,他始终躲在暗处守着她。

他是她的贴身侍卫,是她的守护使者,一直以来,从不曾改变。

之后是长达半年的缠绵病榻,她身子自小便比人荏弱,一点儿风寒都禁不起,自然更别提这样的刺骨冰寒了。

病在床上,她昏昏沉沉什么也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每天夜里当服侍她的冰儿睡下后他的出现,进房后,他会摸摸她的额头、探探她的鼻息,然后,松下那紧悬了一天的心。

她的活存使他安下心,就如同他的出现能给她安心是同样的道理。

他来探,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更以为病昏了的她不知晓,却不知,他独有的气味儿她全惦在心底,是以到后来每天夜里她都要苦撑到他来过才会肯真的睡去。

她康复之后,他也不再出现了。

她常会怀念那生病的日子,因为他肯放下所有顾忌亲近她。

七年,漫长的等待,却等回了比以前更冷情的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