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一副看起来不太放心的样子，嘱咐道：“有事你就来找我。”
周思凡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陆峰终于走了。
周思凡看见他往自己身后那个车厢去了，他手里还拿着水杯，应该刚刚是来接水的。直到周思凡完全看不见陆峰的背影，他才开始在手机上找自己的座位号。
网很差，他又在这里罚站了一分钟才打开。
“11车厢……7E……”周思凡默默地念了一遍，然后开始穿越人潮寻找自己的座位。
他心神不宁地找到位置，在一群活泼好动的小朋友中间坐定，开始思考起人生。想得太入迷了，连周围的魔音贯耳都无法撼动一丝一毫。
这是一个预兆吗？
好的还是坏的？
巧也是真巧，他人生中所有的运气该不会都用到陆峰身上了吧……但是话说回来他到底为什么偷懒不去坐地铁啊！如果坐地铁的话，说不定早就遇到陆峰了，而不是以这种狼狈的方式出现。
周思凡又开始犯愁。
耐着性子坐了一会儿，周思凡两眼发直，他忽然咬了咬牙，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于是站起来就往陆峰的车厢走去。
正好这时候差不多是吃饭的时间，周思凡穿过层层叠叠拿着泡面桶的人群，在各种味道的泡面香味攻击之下，终于走到了8车厢的尽头。
然后，他看见了陆峰。
在高铁上，两人位靠窗的那个位置，陆峰把面前的小桌板放了下来，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他戴着眼镜，一直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正在控制板上滑动着，耳朵里塞着airpods，显然很专注地在看什么东西。
这画风，跟一整车厢半死不活的赶路人比起来，陆峰的周围像是撑开了某种天然结界。
周思凡忽然不由地怯懦起来，又返回洗手间里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外貌，整理了衣服，把自己凌乱的头发给弄整齐了，才再次走了出去。
陆峰仍然在看他的电脑，他丝毫没察觉到周思凡的存在。
有这么一刻，周思凡看着陆峰挺拔的背影，会觉得他像是一株植物。
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对了，君子竹。
耐寒挺立、傲雪凌霜。
——妈的，太没文化了，全是百度百科上查来的。
不管怎样，周思凡愿意用最好的语言去形容陆峰，也许是他果真如此，也许是周思凡的心动滤镜太重。
周思凡走了几步，又犹豫不前，推着小车的列车员在后面喊他：“先生麻烦让一下哦。”
“哦哦，好。”周思凡赶紧贴着边站。
等列车员走过去，周思凡才一点点地磨蹭过去，尝试着去问了一下陆峰旁边的人能否跟他换个位置。
“思凡？”陆峰把耳机摘了，这才看见周思凡。
坐陆峰旁边的是个阿姨，听到周思凡磕磕绊绊的请求，皱起眉头说：“哎哟，11车厢嘛太远了，不方便的咧。”
周思凡过于尴尬，只好说：“当然当然。”
陆峰喊住他：“思凡！”
“哎！”周思凡笑着回过头，“怎么了？”
两人隔着阿姨良久地互相对视。
阿姨手上的抖音都不刷了，也好奇地看着周思凡和陆峰。
总是杵在这里不太像话……周思凡干咳了一声，指了指后面：“我回去了！我跟你微信上说。”
靠靠靠。
真是太尴尬了啊。
本来周思凡是想潇洒地换到陆峰身边，在两个小时内展现一下他的个人魅力，谁能想到第一步就失败了！
周思凡加快脚步，一点也不想多待，走到一半找了个能站着的空地，又站在那里发呆。
这里刚好能看见陆峰的车厢，但又没有离得很近。
他低头打开手机，在微信上点开和陆峰的聊天框。
思凡：【哈哈哈，本来想去找你说话的。】
陆峰没有回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看手机。
周思凡顺手刷了刷微博，一时之间也没看到什么好玩儿的东西。直到有一个人走过来，站在他的对面，周思凡抬起头，看见陆峰双手抱胸，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扬了下眉。
周思凡微微瞪大眼睛：“……”
陆峰叹了口气，道：“怎么了？不回去坐着吗？”
周思凡：“不是……不是特别累，在办公室坐一天了，想站着舒展舒展。”
“你……你快回去坐着吧。”周思凡忍不住抬手摸了下鼻子。
然而陆峰没有回去，也没有说话。
他们再一次陷入了这种充满着默契的安静之中。明明两人都有座，明明隔得也不算近，周思凡和陆峰就像是定格画面一般面对面地站着。列车呼啸而过，一路都是黑的，只有偶尔路过的乡村某处会亮起微弱的灯。
周思凡笑道：“罚站吗？”
陆峰说：“嗯。”
周思凡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件事，但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是恍惚中猜测，如果他一直不回去，陆峰甚至可能会陪他站过两个小时。
周思凡定定地看着陆峰，又说：“这么不舍得我？”
陆峰沉默了一会儿，说：“嗯。”
有什么东西在周思凡的脑中炸开了。平地一声惊雷也不过如此。
周思凡头晕了几秒，接着看见陆峰往前走，周思凡退也没地方退，只能被他圈在角落里。陆峰伸出手来，然后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握住周思凡的，接着慢慢地扣紧。
周思凡：“！”
他决定不洗手了！不洗手了！不洗手了啊啊啊。
两人牵了一会儿手，算是给这突如其来的悸动一个小小的缓冲。
片刻后，陆峰慢悠悠地开口：“你一句话不说，让我心里挺没底的。”
周思凡急死了，忙道：“我说我说。”
陆峰：“……”
周思凡：“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陆峰憋了几秒，忍不住道：“……今天没月亮。”
周思凡：“……”
他怎么连这个梗也不知道呢！
周思凡终于缓和过来了，笑起来小声说：“陆峰哥，我……我很喜欢你。就不是同事或者朋友间的喜欢，是想把你当对象的那种喜欢，也不是要玩玩的那种。”
“但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太唐突了……”
“我……我不是那么地……会说话。”
“你要么……给我……一个机会看看？”
周思凡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陆峰微微低下头，都有点儿凑到他嘴边来听的感觉。
周思凡耳朵根都红了起来，绝望道：“我在说什么，等下，我有点儿混乱！”
陆峰好像终于看不下去了，笑道：“行了，不用说了啊。”
“我知道。”
“你知道吗？”周思凡愣了愣。
陆峰看着他，语气温温柔柔的，他说：“我有那么迟钝吗？”
周思凡张了张嘴，有些不太会说话了。
陆峰：“明明给了你很多机会。”
周思凡立刻进行了自我检讨：“我没……我没利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