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委屈啊,这些不仗义的家伙!
宝卧桥从厨房出来,笑咪咪的递给瞿伯一个小油纸包,「这是米纸饺子,你吃吃看。」
她也就包了那么几个,本是想让陆玦带去职所,饿了可以垫垫肚子,这会儿先给了瞿伯,这没什么,一会儿再多包一些让陆玦带去。
「只有我有?」瞿伯大喜过望,见她点头,笑咪咪的走了。
陆玦第一天上职,吃过饭换了官服就去报到了,江彪、丁鹏去了田地,陈平会在那边与他们会合,有瞿伯监工她很放心。
三人临走前,她把昨晚画的图纸给了江彪,「这是药田过两天要盖暖棚的图样,你们几人先看看图纸,有什么不妥的,等我回来都可以提出来大家商量。」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皇甫去疾智商在线,觉得既然吃了人家的饭食,要不也去药田里瞧瞧,他们不是说要种药草,身为专业人士,他不去指点指点怎么行。
一屋子的人很快走光,宝卧桥用布袋把竹笼上晒干的药材装上,拿起背窭,一层西红柿,一层干稻草的装起来,最后盖上棉布,毕竟要从家里走到县城,小心对待总是没错,这才戴上斗笠去了县城。
巴山的东北角是守卫替换的值房和办公的地方,守陵人分工明确,在正常的情况下,不仅自己要干一辈子,更多的是子承父业,代代相传下去。
除了一般的员役,也少不了守护大臣,巴山上的守护大臣是九皇子赵濴,看守皇陵,守护祖先,听着是件被委以重任的大差事,实际上却是远离政治权力中心的下放,这个职位就是不受宠皇子的去处,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他们只在任期内居住在陵墓附近的宅子,不像员役得世世代代住在皇陵附近。还有一种,就是陆玦这种被贬、身分尴尬的臣子。
今日很凑巧的赵濴人在,过两日便是皇陵每月的祭祀典礼,他总要来露个面走个过场。
建隆帝在即位后,努力替皇室开枝散叶的成果颇丰,皇宫里的公主不说,皇子加起来就有十几个。
赵濴虽是嫡出,却不是最长,更何况太子未立,也就是说所有皇子都有机会去争位,他从小就必须跟所有的哥哥们竞争,斗得像乌眼鸡似的,还要防范宫廷里的尔虞我诈。
可他母后却要他安静低调,他知道自己要是一直留在宫里,永远看不到自己的路,他忍着忍着,到了十四岁,当皇陵守护大臣的缺额出现在建隆帝的龙案上时,赵濴很痛快的自请上任。
案桌上放着万三这内侍呈上来的礼单,赵濴坐没坐相的一手托着腮,一手长指点着案桌,「按例这些地宫内的内务、礼仪、日常维修和一年三节、月祭祀贡品的准备活动都有专人负责,这礼单千篇一律,为什么非要本皇子过目不可?」说完,长长打了个不雅的哈欠。
春日正好眠,拿来睡觉不好吗?再不然,喝喝茶、逗逗鸟,这才快活,何必对着这些没有新意、枯燥乏味的玩意。
万三眼观鼻,鼻观心,只敢在心里腹诽,主子耶,这不是需要您的戳记,得了您的许可下面的人才能进行采买?
赵濴撩起眼皮,余光看见正从门外进来的陆玦,精神不由得一振。
陆玦目光湛然,通身气度宛如开锋的宝剑,身穿文人的圆领袍,明明一身书生打扮,却有股压得人不敢抬头的凌厉气息。
「微臣见过九殿下。」长长的揖礼,如今的九皇子是他的上峰,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他与这位最小的皇子没有交集,只见他亲和的和自己寒暄,态度诚恳,并不因为他的身分有所怠慢,心态上便有了些不同。
「不用行这种大礼,」赵濴挥手,浑不在意,「倒是你的伤势,本皇子以为会有半年都见不上陆小将军的面,你的腿这是好利索了?」明明听说他像废了一个人似的,怎么突然没事了?
「托殿下的福,因为调养得好,腿总算没有落下毛病。」他的眼睛涌上一层暖意,想起了那个坦言心悦他的大胆姑娘。
赵濴颔首。「将军今日上职,来得正好,有一事困扰本皇子多时——」
困扰赵濴的,便是兵部派来随他到皇陵镇守陵寝的三百士兵,都是兵痞子,他们在京城的时候如何,他一个小小皇子哪里知道,如今人派到了他手里,在他眼里,这些士兵完全就是一盘散沙。
陆玦以前可是统率士兵的将领,没道理整治不好这些驻扎在巴山山脚下军营的士兵,赵濴也想趁机看看陆玦的本事。
陆玦没说什么,随着九皇子去了士兵驻扎的军营。
赵濴不是将领出身,虽然有皇子的威权,面对这些因为如今没有战事,只想领着国家那点薪饷混日子、整天阳奉阴违的老油条,有很深的无力感。就因为他是皇子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又来到皇陵这样一个地方,兵部那些老匹夫认为他年幼可欺,就把这些废柴给了他。
军营里杂乱不堪,吵杂不已,陆玦一行人轻易就走进了军营,有士兵看见,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赵濴身边的一个小内侍从腰间解下一只号角,一站定就吹了起来。
很自觉替赵濴和陆玦搬椅子的万三,一步入军营的时候就知道,今天整治这帮子混蛋的人终于来了,有好戏看了!
军营先是一阵寂静,好半晌又是一阵比先前还要吵杂的声响,随着这些声响,才陆续有士兵从帐篷里跑出来。人是跑出来了,队伍却是乱七八糟,军纪是什么,在这些人身上完全看不到。
陆玦让小内侍拿张纸,出来一个便在纸上记录一个,这些士兵就这样三三两两,陆陆续续,拖拖拉拉,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散漫的站了十几队,这时万三才让人把号角停了。
「报数!」陆玦走到那些不成队伍的士兵面前,气沉丹田,狮子吼般的吼了一声。
士兵们知道九皇子和万三是谁,可他们只听过陆玦的大名,却从未见过他,陆玦大病初愈,容貌也已褪去以前那仅有的一丝稚嫩,如今的他瘦削得宛如一棵挺立寒风中的松柏。
唯有经过淬链,才能砥砺出真金般的心性。
陆玦气势惊人,士兵们却不当一回事。
站在歪歪斜斜队伍里的第一个士兵没什么底气的喊了声,「一。」
陆玦不满意。「没吃饭?大声再报一次。」
余下的人见他面色不善,不敢再不当回事,报完数,理应有三百人的军营竟然只剩下两百人不到。
陆玦面无表情的在士兵面前站定,本就不怒自威,这时还板着脸,简直让人望而生畏。
「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为首的一个士兵抖着声音答道:「回大人,不知道。」
他旁边的士兵添了句,「都去城里找乐子了……」
陆玦在心里冷笑。「将领何在?」
这回没人敢应,都撇开了头。
「既然没有人知道,那所有人都在这里等着,他们没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