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是“喀嚓”一声响,申航踉跄退后几步,手中的长剑竟然折成了两截。
他双目发直,定定看着手里的剑,满脸的不可置信。
紧接着申航愤然大叫一声,竟然一口鲜血狂喷出来,半是受伤半是恼怒,气得晕过去了。
阿寄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申航,过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赢了?”
在场的人都是脸色铁青,无人回答他,就算不用考虑涂淼的心情,这么多人看着一个魔修被个不通武艺的少年打败,也实在是太过丢人的事情。
短暂的安静之后,郭镇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笑出了眼泪。
“赢得好,赢得好,好孩子,我真高兴,我可真高兴啊。”
他用力抱了抱阿寄,拍打着他的肩背,好像欢喜极了,口中却凑在阿寄耳边,低声说:“回去告诉你王大哥,让他当了镇长之后,不可焦躁,不可忘本,好好地干。”
阿寄一愣。
这时,涂淼开口:“没错,是你们赢了。”
他缓缓地说:“我这就写张字条,你们拿去给我的徒弟齐寅,他自然就会带着手底下的人离开。”
涂淼说着,冲阿寄一指,道:“你过来拿。”
阿寄梗着脖子看了他一眼,就要走过去,郭镇长却拦住了他,说道:“你还不够格,我去。”
他走到涂淼面前,微微躬身,涂淼眉梢轻挑,倒也没再去搭理阿寄,把手中的字条递了过去。
郭镇长接过字条,快步走到阿寄身边塞给他,然后推着他的肩膀,说:“你在前面,快走,无论发生什么都只管跑,千万不要回头!”
阿寄一怔,接着就被郭镇长硬推搡着,一老一小跌跌撞撞往山下走去。
他们的身后,涂淼掀起衣袍,缓缓落座,双目似闭未闭。
“唰——”
凉亭之前的那柄长刀竟倏然自动连刀带鞘拔地而起,刀身上带着滚滚戾气,追上两人当头劈下!
对于涂淼的杀意,郭镇长仿佛早已料到,用力将阿寄推了出去,刀风扬起他的白发。
“孩子,快跑吧!”
就在这一刻,竟又是一道铿然之声交错。
所有人都来不及看清,就只见流光划过,一柄剑将长刀架在了半空,四下狂风急旋,落叶飞扬。
漫天的碎叶里,一道人影袍袖翻飞,像是天边潇洒自在的流云,径直掠过郭镇长和阿寄的身侧,同时拂袖一卷,长剑回手,一转眼已欺身至涂淼的面前。
剑势如流星之急,如闪电之迅,人影却似落花之柔,似秋云之雅。
有多少美丽,就有多少杀机。
有人失声惊呼:“你是——”
惊呼的尾音止于一声剑鸣,流岚般的袍袖静静垂落于身畔,剑锋停在涂淼颈侧三寸远之处,来人静静抬眸。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却蕴着夺魂摄魄般的魅力。
慕韶光。
好一会,涂淼才缓缓、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千钧一发之际,是他用手架住了慕韶光的剑。
涂淼常年修炼弑神掌,其手掌皮肉的坚硬程度堪与剑锋相比,因此没有见血,但一招的相交之间,剑中磅礴的剑意已汹涌而来,令人神魂剧颤,如果修为稍差一点,涂垚知道,今天自己恐怕也要颜面扫地了。
“我就知道,这小子能赢,一定是因为背后有高人相助。”
涂淼凝视着慕韶光,缓缓说道:“却没想到是你。唐郁,深藏不露啊。”
慕韶光撤了剑,随手一甩,收回到了剑鞘里,动作潇洒中带着倨傲:“过奖。”
涂淼道:“你为什么要和我作对?”
他嘴上说着“深藏不露”,但与慕韶光说话的态度,还是不似对待程棂殷诏夜等人那般客气。
慕韶光仰起头来,抱着手望向天空,过了会才微笑道:“我收到了魔神的谕示。”
涂淼:“……嗯?”
慕韶光说:“他老人家说,你无德无才,急功近利,不能当合虚掌门。”
涂淼被他噎的好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涂淼的弟子道:“唐尊使,你这话说的也太……太荒谬了。你以为魔神的谕示是谁都能收到的吗?简直是一派胡言,拿正事当做儿戏!”
慕韶光道:“哦?为什么大长老可以,我不行?难道我不是魔神的弟子吗,难道我不配?”
涂淼的弟子:“……”
慕韶光在那把刀的刀柄上轻敲了一下,平淡道:“要向三长老转达这样失礼的话,我心里也觉得好生惶恐。但师命难违,天意如此。刀都碎了,还炼什么呢?”
方才涂淼欲以那柄刀击杀郭镇长和阿寄,被慕韶光的剑挡下之后,长刀就掉了下来,斜插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听到慕韶光这样说,涂淼目光锐利地盯了他一眼,忽然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刀从鞘中抽出!
接着,他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他的手上,只有一个刀柄。
刀柄以上的刀身部分,甚至都不是断了,而是“碎了”,尽数化成了齑粉,随着刀鞘的倒下簌簌而落。
什么魔神谕示、天意如此的鬼话只能拿去骗骗底下那帮蠢货,他们这些人却是谁都心里门清,大长老那番话都是编的,慕韶光刚才的说辞更是鬼扯。
这刀,竟是被他刚才那一剑给震成了粉末!
涂淼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脸色阵青阵白,指着慕韶光道:“你、你——”
这时,却另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三长老,我作证,唐师兄所说的师尊的谕示我那日神思恍惚之间也隐约听见了。你这柄刀是大凶之器,不如不要的好。”
这一回,站出来的竟然是叶天歌。
方才涂淼那些门下想抢叶天歌的牌子,被慕韶光用剑气钉在了山壁上,此时还没下来,涂淼压根就不知道叶天歌也在。
他更加没有想到,这个平时冷若冰霜的丫头,竟然会莫名其妙地站出来支持慕韶光。
魔神的两名弟子立场一致,其中的分量,涂淼就不能不在乎了。更何况这柄刀已经废了,连修补的余地都没有。
涂淼盯了慕韶光半晌,片刻之后,将手中的刀柄往地下一掷,冷冷说道:“走。”
一行人很快走的干干净净。
*
而守在山洞前的老百姓们还在等待着郭镇长和阿寄的消息,两人不回来,他们就不让开。
焦灼的等待,令每个人的精神都极度紧张。
“娘,娘我冷。”
孩子稚嫩的声音在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一名妇人拽过她旁边三四岁大的小娃娃,紧紧搂在怀里。
她一手搂着孩子,一手拎着锄头,垂着头,局促地将从鞋洞中露出来的脚趾头往回缩了一下,心中满是茫然。
前些镇子闹饥荒的时候,她的丈夫偷偷把东西省下来给她们娘俩吃,自己吃地里的观音土,被胀死了。她难过的也想跟着去了,但顾念着孩子,还是一天天地挨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