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梨死死盯着她,湛倩雪的男朋友见此抬手又推了她,“我女朋友跟你讲话,你给我记住了。”
男生手劲很大,桑梨再度被推倒在地。
噬痛感蔓延开四肢百骸。
“好了,我们走吧,不浪费时间了。”
湛倩雪悠然开口,上了车,摩托车启动,很快扬长而去。
桑梨看着消失在视野的他们,撑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手掌和膝盖已经破了皮,膝盖渗出血来,身上沾了灰尘和泥土。
周围有几个学生路过,看到她一身狼狈,以为她是摔了一跤,发来同情的关切:“同学,你没事吧?”
桑梨把脸埋下,声音很轻:
“没事……”
把滑下的书包带重新背好,桑梨背脊微弯,踉跄地继续往前走。
雷声响起,头顶砸下雨滴。
夏天的雨来的就是又快又急,路边的树枝叶很快被吹打得左右乱颤。
桑梨撑起伞,微冷的风卷着雨朝身上泼来,淌过她留着鲜血的膝盖,刺骨发痛。
她忍着痛,一步步着朝公交车站走去。
-
大雨倾盆灌下。
整座城被笼罩得混沌黑暗。
半小时后,桑梨终于回到别墅。
一直等待的管家看到她,穿过前院,连忙上前迎接:
“桑梨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这雨下得太大了。”
管家带她走进玄关,接过桑梨的伞,借着头顶橙黄明亮的灯光看到她身上,吓了一跳。
女孩身上衣服染了脏,湿漉漉的,黑发滴着水,面色白兮兮的。
“哎呀姑娘,你这身上怎么弄成这样?!”
桑梨摇摇头,压下神色:“没事,就淋了点雨。”
“怎么不让老张去接你,这样容易感冒的,”管家担忧,“你等等,我去给你拿干毛巾。”
“不用,我回房去洗个澡就好……”
桑梨低着头,声线低如谷底,管家头一次见她这样,诧异但也不好多问:“那赶快,你先回房洗澡,我去煮碗姜汤。”
桑梨轻声道谢,托着沉重的身子上楼。
回到卧室,她放下书包,拿着衣物去往浴室。
打开灯,镜子清晰反射着她的狼狈模样。
桑梨低下头,拉下拉链,忍着掌心破皮流血的疼,慢慢将沾着灰尘泥渍的裙子脱下。
她记得初中时,她也拥有过一条很漂亮的粉色长裙,是母亲在这边的大商场买了寄给她的。
小时候因为贫穷,她穿得都很朴素,那是她是第一次拥有那么漂亮的裙子。
那年生日,她满心欢喜穿上这条珍藏许久的裙子去学校,然而那帮看不爽她的同学就故意把她关到厕所,把扫地的脏水泼到她身上,还用剪刀去剪她的裙子。
“就你家那么穷,哪穿得起这么好看的裙子,肯定是偷来的!”
“对啊,你不会以为穿公主裙就变成公主了吧,就你这种一出生你爸就不要你的穷酸东西才不配……”
几人围着她,讥讽的声音刺耳如刀。
那天桑梨蜷缩在角落无声流泪,她打电话给外婆,哭着问为什么那么多人讨厌她,是不是她真的不招人喜欢,不然怎么会连父亲都不要她……
曾经的画面在脑中翻腾。
桑梨回过神,揉了揉眼睛,打开花洒,任由水肆意从头顶浇下。
……
半小时后,桑梨洗完了澡。
换好衣服,她扶着墙从浴室出来,俯身看到右腿膝盖大片的皮都被蹭破了,流着血,火辣辣发疼。
她房间没有处理伤口的东西,只能去外面拿医药箱。
慢慢踱步到门口,桑梨打开房门,看到外头放着姜汤和感冒药,是管家准备的。
把这些放回房间,她挪步去往客厅。
管家说过客厅有医药箱,她不愿麻烦别人,自己去抽屉里翻看着,终于找到。
拿出里头的纱布和药水,她正要离开,后方的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她回过头——
邝野进入视野。
男生从楼上下来,无温度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面色极黑。
他似乎是有事找她,径直朝她走来,开口嗓音如结了霜:
“回来了?”
按照往常,他在别墅都无视她的。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她把手上的东西悄悄别到身后,唇瓣嗡动:“有事吗?”
“你说呢?”
什么意思这人……
今晚湛倩雪的话在脑海浮现,桑梨莫名心生抵触,不想和他再有交集,更累得没精力应付,低声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先回房了。”
她刚转身走,邝野把她一把拦住,临近怒火爆发的边缘:“心虚什么?看见我就跑?”
桑梨更懵了:“什么心虚?”
邝野垂眼对上她视线,薄唇吐出几字:
“我一而再再而三警告过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当我在和你开玩笑?”
“你到底在说什么?”
“早上我和朋友在聊今晚去飙车,你当时也在场,晚上我妈就把我摩托全锁了。”
邝野笑了:“看来你汇报工作很及时啊?我是不是还要夸夸你替我妈这么操心我?”
其他事情无所谓,但唯独摩托是他的底线。
邝野看向她,眼底笑意收拢:“你妈没告诉过你,住在别人家要掂量掂量自己?谁给你的胆子敢告密?”
桑梨怔住,至此终于反应过来——
“你怀疑是我和宋阿姨告的状?”
邝野没说话,桑梨没想到莫名一个锅扣下来,觉得可笑:
“是,我是听到你们说飙车的事情,可我压根懒得留意,今天也没和宋阿姨打电话,不信你可以去问,你凭什么没证据就不分青红皂白来指责我?”
桑梨一字一句,忍着颤音,吐字清晰:
“宋姨虽然让我监督你,但我从来没在她面前打过你的小报告,之前我提醒你,只是单纯不想让宋阿姨担心,你以为我高三很闲天天关注你?”
邝野紧蹙的眉间微动,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她继而道:
“你动不动说‘你妈有没有告诉你’,我妈告诉我,做人要有感恩之心,我现在吃在你家住在你家,宋阿姨悉心照顾我,我特别感恩,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你可以随随便便冤枉我。”
回来路上被那样欺负,又淋了雨,桑梨早已身心俱疲,此刻又被冤枉,这段时间压抑已久的情绪在此刻忍不住彻底爆发:
“邝野,你以为你是世界中心?你想多了,要不是因为宋阿姨,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桑梨一双满了水的杏眸直直看他,哽咽强调:
“还有,‘做人要有感恩之心’,这话我一直牢记在心——”
“因为这是我妈妈,生前,告诉我的。”
桑梨忍着猩红的眼,转身离开,徒留邝野的视线从她膝盖滑过,停在原地。
-
砰的一声。
桑梨关上房门。
走到床边,她卸了强撑的力气,整个人跌坐在床上,膝盖疼痛得愈发渗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