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里夹着威逼和迫近。
从高一层的楼梯折角望下去,能看得到少女的影子被团围其中,像是吓得不轻,瑟缩地窝向楼下的墙角里。
站在楼上的楼梯折角旁,斜靠着栏杆的游烈懒怠地勾抬眼。
好像只是路过,额发下清隽眉眼都冷淡,他漠然无睹,无声转弄着指间的圆石薄片,向前面的走廊迈去。
低一层的声音渐远。
游烈清冽黢黑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瞥着窗外。
应该会打架。
至少跳窗台的时候,映在窗上的纤细影儿随便一撑就跨进来了,干净利落。
也许会吃点亏,毕竟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腿,打不过男生很正常。
她那喜欢耍弄人的狐狸性子,吃点亏也应当。
“……”
长廊过半,那道凌长的身影还是慢了下来。
直到某一步终于停住。
几秒后,游烈轻啧了声,舌尖躁戾地抵了抵颚骨,他蓦然转身,抑着说不清的恼火朝身后走去。
拐过转角,他就要直下楼梯——
“我……我真的认识游烈。”
一个轻颤的好像带哭腔的女孩声音,兀地绷紧了游烈脑海里的某根弦儿,他身影也跟着急停。
一两秒后,游烈落回长腿。
下颌线在某种微妙的情绪下绷得分明而凌厉,他微狭起眼,朝楼梯下的那层望去。
楼下也正死寂。
男生们显然半信半疑,僵持了几秒,有人嘲讽:“你不会想说,你就是论坛里传的他那个女朋友吧?梦没醒啊?”
“……”
游烈侧了身,靠上墙,冷淡嘲弄地等她扯谎。
楼下。
“我是他,他,”小姑娘怯生生扶了扶特别丑的黑框眼镜,“我是他远房小姑。”
游烈:“……”
“?”
第12章 大尾巴
夏鸢蝶转来新德中学的第一周,总算在整体风平浪静的趋势下度了过去。
但还埋了个定时炸弹。
“……”
周六早晨,游家二楼的客房卫生间里,刷着牙的夏鸢蝶咕噜噜地吐完泡泡,在镜子里抬起脸。
一失口成千古恨。
现在她要怎么给那群信了又没完全信的小混混生们,拿一件游烈的物品,证明她是他远房小姑?
尤其这一周内观察下来,夏鸢蝶发现游烈这大少爷的外号来得全靠脾性傲骨——他全身上下比她都干净,连一件饰品都没有,遇上游烈以前她绝想不到,坤城首富的儿子竟然可以用身无长物来形容。
在说服游烈的问题前,单找一件能代表他的物品,就已经是个世纪难题了。
限期一周,下周一可就是“审判日”了。
想着,摘了眼镜后那张清瘦苍白的脸上更显木然,夏鸢蝶掬起捧水,埋下头去,用力揉了揉脸。
要不是怕在学校里生事,给游叔叔添麻烦,再影响资助,那她大概更想选和他们打一架吧。
夏鸢蝶没情绪地耷着眼尾,一边想,一边拿起旁边搁着的黑框眼镜。
她仰脸,对着镜子。
像是戴上一张面具一样,镜中的少女在戴上眼镜后,也已调整好了温吞无害的眼神和神情。
夏鸢蝶对着镜里看了几秒,转身出了门,朝一楼走去。
司机叔叔特意提醒过她,虽然游家的生意繁忙,游叔叔也永远在天南海北地飞在外面,但基本固定的是,每隔一个周末,游怀瑾就会回家一趟。
原本夏鸢蝶还不懂原因。
现在。
停在一楼楼梯口,少女抬眸,隔着木质的镂空屏风,能看到餐厅的桌旁已经坐了一道清挺的侧影。
纯黑卫衣兜帽折在男生的颈后,游烈松垂着半湿不干的黑发,正屈着肘,随意靠在餐桌桌棱前。
素来桀骜挂冷的眉眼,竟透出一两分柔软的松弛感。
应该是因为头发没干,还顺毛的原因。
夏鸢蝶想着,走出镂空屏风后。
给他布餐的阿姨声音温柔:“阿烈是昨晚回来的?应该回来得很晚吧,那一早还出去跑步?”
“今早。”
夹着筷子的修长指节停顿,似乎不习惯这种长辈的亲近。
停顿了下,晨起运动后的声音依旧透点哑然质感,“习惯了。”
游烈话声落时,听见了什么。
湿发下,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无意地侧撩过来,拨过下楼来的少女身影。
两人同时一停。
新德中学的大休周末,一律闭校,住校生也是要回家的。
这就是游怀瑾每隔一个周末就会回家的原因。
夏鸢蝶想着,继续走向餐桌:“赵阿姨。”
“嗳,”布餐的阿姨笑着转过来,“小蝶也起来了?快过来,坐下吃早饭吧。”
“好的。”
阿姨刚要转身,想起什么,擦着围裙转过来,她谨慎地放轻了声:“小蝶,你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和阿烈认识,他是……”
“我知道。”
夏鸢蝶温吞接话,眼角弯垂下来点,朝赵阿姨笑:“他是游叔叔的儿子,我们在学校见过。”
“哎?你们已经认识了?那就好,我去给你拿早餐。”
“谢谢阿姨。”
“……”
少女带着还未褪尽的笑容转回,就对上了一双凌冽冷淡的眼。
那人不知何时靠在了高背椅里,长眸低敛,薄勾着唇。放在这人身上,垂睨下来的几分嘲弄都显得倦怠清高。
…大少爷。
腹诽了句。
少女没情绪地去拿桌上的水杯。
“今天怎么不叫了。”游烈拿筷子衔起块点心,放进骨碟里,他声线冷淡松散着,像随口问道。
夏鸢蝶放平杯子。
“什么?”
“你最擅长的,叔叔阿姨,哥哥妹妹,之类。”
夏鸢蝶顿住。
凌厉骨感的手腕将水杯一抬,游烈冷淡掀着漆眸,睨她:“之前不是叫得挺欢的?”
“……”
夏鸢蝶正要说话,余光扫见赵阿姨端着粥碗过来——
像是隐形但可见的,游烈几乎觉着他能看到,小狐狸身后摇着的大尾巴上炸起来的毛,一下子就服服帖帖地收回去。
还把尾巴藏了起来,低眉顺眼地小口喝水。
“……”
游烈轻狭起眼,颧骨咬得紧了紧。
一种说不清的,略微烦躁又心痒的情绪,从不见光的身体深里一路泛上来。像被无形的狐狸毛勾扯着,叫人躁戾。
唯一的纾解方法,好像就是把藏起来的狐狸尾巴拎出来。
被掀了尾巴的小狐狸不知道还能不能野这么欢。
夏鸢蝶是在赵阿姨在她面前放下粥碗的一个空隙里,察觉那点莫名的危险感。
少女还在和阿姨说笑着,身体已经下意识仰脸,朝长桌侧望去。
然而被赵阿姨身影拦住了。
等人影退开,好像只是夏鸢蝶的错觉——游烈懒撑着颧骨,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谁也不想搭理的倦怠少爷样了。
“?”
夏鸢蝶微微歪了下头,还是不想计较,低下头去喝赵阿姨做得香喷喷的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