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讲真的,之前她戴黑眼镜还扎双辫,光觉着土气了,都没注意她底子这么漂亮哎。”
“之前我就说她白,你们还不承认。”
“啧啧你们这些男生啊,我算是看透了,刚开始觉得人丑叫人家小乞丐贫困生,现在又成三好生了是吧?真不要脸。”
“没办法,确实好看嘛哈哈哈……”
夜风将那堆人里的调笑议论一潮一潮拂了过来。
夏鸢蝶垂着眼抱着胳膊,当没听见。
她今晚走了那么远又耗了太多情绪,实在是太累了,这会儿眼皮都要往下跌,哪还翻得出半点力气和他们做戏?
要不然,就假装离开,去别墅外躲一躲,等他们走了再回来?
夏鸢蝶正想着,余光瞥见一道影子带着身后的起哄声走过来。
少女有些厌烦地,从椅里起身,不等那个男生来到面前朝她展现他的自信笑容,长马尾松散飘飘的女孩已经没表情地掠过他肩旁。
“?”男生笑容僵住,扭头。
夏鸢蝶路过围了后花园露台空地的学生们。
“哎,别急着走啊。”有个男生反应过来,连忙拦到了她身前。
夏鸢蝶抱着胳膊一停,提眸:“有事吗同学?”
女孩声音和在学校里差不多,温吞,柔软,没什么攻击性的样子。
“没事就不能聊聊天啦?都是同学哎,这么生疏干什么?你没听老师说吗,高中同学可是最后一批能做朋友的同学了。”男生笑嘻嘻地朝她眨眼。
夏鸢蝶慢慢呼出口气,眼角按捺着弯下来:“抱歉,但我不太想和你做朋友呢,能请你让一下吗?”
在她被冷得忍不住动手给他那张嬉皮笑脸摁在旁边树上之前。
男生显然没有读懂女孩眼底这点凉淡的情绪暗示。
后面的看热闹和起哄声里,他变本加厉地往前凑了凑,抬手要捋女孩垂过肩前的一缕头发:“别这么放不开嘛,来都来了,还是坐下来再玩会儿呗?”
“你那只手如果不想要了——”
一个沉凉低哑的声线划破夜色,骤至众人耳边。
意外或惊怔的回头里,游烈从小阁楼的方向踏过阶下光影,上了露台。黑色衬衫勾起凌冽的线条,臂弯间还勾着条薄毯。
他一步未停,走到夏鸢蝶和那个男生面前。
眼尾懒耷着,游烈一抬手腕,“啪。”
男生僵住的手被他毫不客气地拍了开,人都跟着退了两步才停住。
游烈想将毯子给夏鸢蝶直接披上,但停顿了下,他最后还是只将它递到她手边:“干净的。”
“…谢谢。”
夏鸢蝶接过去,披盖上肩。
还带着他一丝若有若无的体温和气息的薄毯,覆上来就将冷得麻木的肩头裹出温暖的触感。
到此刻,见女孩眉眼间霜冷的情绪消融,游烈才松下了眼神。
跟着他抬眸,冷冰冰地望向被他拍开手的男生。
男生回过神,对着这场面一时惊骇又尴尬:“烈哥你,你认识她啊?”
“我不认识,你认识?”游烈侧前散漫地走了一两步,踏到那男生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漆黑的眼,声音倦怠冷淡。
“滚。”
像是被什么情绪给吓着了,男生脸色一白,身形不稳地退了几步,转身就不管不顾地往穿堂的前院跑了。
游烈淡敛下眉目,顿了下,回头看向其余人。
和不久前的叽叽喳喳截然相反,这会儿一帮人有一个算一个,噤若寒蝉呆若木鸡,收到游烈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视后,其中有人板正得都快站个立定军姿了。
游烈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还不走,是等我送,还是准备今晚就在我家睡?”
“…………”
寒风过院。
众人里几个齐刷刷摇了摇头,纷纷就收拾东西找外套地哄闹着散开,比较齐备地已经迫不及待去追前面跑了的那个了。
但不乏,总有人好奇的视线往披着薄毯的少女身上落。
夏鸢蝶自然察觉得到,她犹豫了下。
趁游烈回身,她朝他微微歪了下头,同时用其他人听得见的话声:“谢谢你的毯子,等明天上学,我带给你。”
游烈一停,攫着她身影的漆眸里有些意味不明。
夏鸢蝶一时奇怪,她觉得游烈今晚开始看她的眼神,情绪,好像都有一点藏得很深的、不明显的,但又无法忽视的变化。
但她实在太困了,这些苦恼的问题还是留给明天。
这样想着,女孩轻巧地点了下头:“那我回去了,晚安。”
说完,少女转身。
“——”
很轻的一个声音。
却瞬间拉住了露台上四面八方所有假装在收拾东西的人的注意力。
是游烈抽手,握住了夏鸢蝶纤细的手腕。
夏鸢蝶一僵。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出意料地,就听游烈懒怠低哑的声音,萦绕进采暖铜灯温柔的灯光里,低得缱绻勾人。
“你就住这,还想去哪。”
第31章 关系论
那天晚上夏鸢蝶翻来覆去了一夜,怎么也睡不着。
只要合上眼,挥之不去的,就是游烈站在后花园的露台上握着她手腕从容淡定地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幕。
还有那句话后,众人惊恐望向她的眼神。
夏鸢蝶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偏游烈更利落。他没给她半点解释的余地和机会,侧眸扫了惊得呆滞的新德众人一眼,抛下句“自便”,然后就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前的大堂,径直上了他开趴前明言不许人踏足的主楼二楼。
“游、烈……”
蒙在被子里,梦呓似的少女发出咬牙的恼恨轻声。
就这样一夜半梦半醒,凌晨五点多,夏鸢蝶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她扫了眼书桌,昨晚回来得匆忙,没带书包,而且她不放心,游烈昨晚虽然上了三楼,但夏鸢蝶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再离开。
她决定出去打探一下。
房门被压着把手按下,夏鸢蝶走进还暗着的长廊里。
刚靠近楼梯口,她就忽然听见了从一楼传来的动静。
“……堕落到跟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混在一起!你、你就算不考虑我,你怎么对得起庚家的门楣?连你外公都给我打来电话了,问我是做了什么才把你教成这副德行!”
游怀瑾近乎嘶哑的声音把夏鸢蝶惊得一怔。
即便是之前游烈和他吵架,似乎也没听过游怀瑾这样的反应。看来知子莫若父,游烈选的,果真是对他父亲伤在最深最狠的软肋要害。
夏鸢蝶想着,有些后怕地攥起手,唯恐游烈再受了游怀瑾的刺激。
但游烈的声音压得很低,近乎轻。
夏鸢蝶听得模糊,要往楼梯口小心地挪了几步,才勉强能分辨一楼里那道倦懒微哑的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