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听隔离区禁止和外面交易,没想到这么黑,我咬牙问:“门卫会搜身?”
“会的。”贝拉抓起一根香肠三口两口吞下去,难过地说:“那时候你要送我出国,我还不愿意,现在想想,你说的没错,现在真是糟透了。”
看她小脸惆怅,一副失落的模样,我忙打开橱柜说:“你看这是什么。”
“我的书和画架。”她惊讶道。
“还有课本呢,你不是要升三年级了吗?”
“唉,看书没用了啊,都不能上高中了。”
我板起脸说:“别这么想,隔离只是一时的,早晚你还得上学。”
“但愿吧。”贝拉撅嘴,小心地看了看我说,“我不用去厂房干活吗?”
“当然不用,以后你来了就躲在这儿,我给妈妈租了一间公寓,她会搬来陪你的。”
贝拉小小地松了口气,终于露出笑容。
工人们在厂房劳作了一整天,夜幕降临后,喝得醉醺醺的士兵回来,又把他们押送回隔离区。
威廉清点着货物,乐呵呵地说:“这些人还算识相,干活很卖力,他们知道现在只能靠我,如果我不要他们,他们再找工作就难了。其他老板可不像我这么仁慈,让他们吃得饱饱的,还能喝肉汤,啃骨头,真是天大的好事,瞧他们开心的,可见里面的日子不好过。”
“我已经在附近租了公寓,妈妈会搬来照顾贝拉的。”我说。
“随便你。”威廉不耐烦地说。
“我就要回去了,你照顾好她们啊。”
“我知道了。”
“贝拉说,她有一个女同学,父亲去世,母亲生病,家里只有爷爷,隔离区里没有生计,可不可以让他来这里工作啊?”
“我的大小姐,你当我们家是开济贫院的?”
我摇摇他的袖子,讨好道:“谁让我们家老板又慷慨又仁慈呢,帮了这么多人,不差这一个了。”
威廉翻了个白眼:“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买机器投了很多钱,公司里一堆雇员,还管一大群人吃喝,不能养闲人,干不了活的可不要!”
“好了,人家肯定会卖力干活的。”
两天后,我回新城帮妈妈搬家。
路过汉克家书店时,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正争执着什么。
“臭不要脸的女人滚出来!滚出来!”一个身材硕壮,皮肤黝黑的年轻姑娘在怒骂,“臭婊子,勾引别人未婚夫,还躲着不出来!”
“你干什么!别在这里嚷嚷!”汉克焦急地阻拦道。
“混蛋!你护着那个婊子吗?既然如此,我今天非抓破那女人的脸不可!给我滚出来!你有胆子做下贱的事,没胆子见人吗?”
“楼上没有女人,你不要胡搅蛮缠了!”
“没女人你不让我上去!邻居都告诉我了,你家楼上住了个抱孩子的年轻女人,那孩子是谁的?不会是你的吧!我今天非弄清楚不可!”
“不用了,你打我吧,我们的婚约作废。”汉克恼怒道。
那姑娘看着强势,谁知被未婚夫这么一说,立即泪眼汪汪,一语不发地转身跑了。
有邻居责怪汉克:“你怎么这么对她?维拉可是个好姑娘,还帮你照顾过重病的母亲,你为了外面的野女人气走她,将来可要后悔的。”
汉克脸色很难看,对邻居吼道:“关你什么事!都是你们挑唆的,给我滚吧!”
人群散去了,汉克在书店门口挂了个‘停业’的牌子,我望了望二楼,上面挂着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但似乎有人正站在那里往外窥视。
我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正要离去时,汉克走出来叫住我。
“安妮,你等一下。”
“什么事?”
“请你来一下,我有点事情想拜托你。”
第77章 第七十一章
在我眼里,汉克一直是个很冲动蛮横的人,他曾在课堂上鲁莽地谴责老师胆小,畏惧上战场。长大了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没变,多年不见,连寒暄都没有,就开口让人帮忙。
我哭笑不得地走进书店:“请说吧,只要是力所能及的。”
“我听说你哥哥发达了,现在还开了很多肉店?”他问。
“多亏邻里照顾,只是几家小店。”
“我们这些老邻居现在都过得不太好,尤其一些菲利斯人,都被弄进了隔离区,听说里面很糟糕,能每天出来工作的还好些,不知道你哥哥能不能帮帮老邻居们,雇佣几个隔离区的菲利斯人?”
“老邻居?都有谁呢?”
“呃……你知道我们的老同学,莉莉安的母亲就是菲利斯人,还有她的哥哥姐姐……”
“莉莉安?”
“当然还有别人。”
恰巧这时,楼上又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我望了望楼顶,问汉克:“楼上是谁?”
“不是说过了吗?我亲戚。”
“我可以上去看看吗?”
汉克皱眉道:“你看她干什么?那孩子不太舒服,又哭又闹的,还是别打扰她们了。”
“你知道‘菲悯处罚条例’吗?所有菲利斯人都要进隔离区,连我14岁的妹妹都不例外,胆敢窝藏的都要被判刑。”
“你什么意思!”汉克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说。
“我是在提醒你,你家大白天也拉着窗帘,还不让人随意进出,邻里都讨论你藏了个抱孩子的女人,你以为纠察菲利斯人的警员都是吃素的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走吧!”他不满地大声说。
“你就这样让我走了?你不怕我离开后,立即拐去警卫所告发吗?”
“你去吧,上面什么人也没有!”
“那我去了。”
“你!”他暴怒起来,试图抓我的领子。
“小心点,大家都看到我进了你家,要是没能平安离开,你准备怎么解释?”我拍开他的手说,“放心吧,如果要告发,我早就嚷嚷起来了。我不会告发任何人,我亲妹妹就是菲利斯人,也做不出这种事,我只想见见楼上的人。”
“不行!”
“汉克,让她上来。”恰在这时,楼上传来一个女声。
我和汉克对视了一会儿,汉克叹了口气,让开去路,跟在我身后说:“她很可怜,还带着个婴儿,只能躲在我这里……”
昏暗气闷的二楼,一个憔悴的女人正摇晃着一个哇哇哭的婴儿,女人披头散发,穿着男人的睡衣睡裤,房间里满是胎儿吃喝拉撒的味道,闷热得像牛棚。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我几乎认不出她了,她在黑加尔先生的宴会上光彩夺目的身影消散得半分不剩,只余一个瘦弱如麻杆的骨架。
“他们都说你温柔善良,可要我说,那都是表象,真实的你尖锐地让人受不了。”她讽刺地笑道,“现在你看到我了,打算去告发吗?”
我摇摇头。
“那你是来嘲讽我?看笑话的?”莉莉安有些仇视地望着我。
我又摇摇头:“我们从小就认识,可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像我不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