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事已至此,不管柯洛的意见,我拨了陆风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不语听我说完,末了低低叹息一声,给了三个字“知道了”。
我也知道他现在只想多点时间陪程亦辰,但柯洛是他独子,他当然不会撇下不管。我承认自私,但能得他这三个字,才真放下心来。有陆风保驾,事情总有转圜余地,管他是血犬还是血鹰,抽丝剥茧,总能找出人来。
放下电话却见到柯洛面色阴郁,立在门口定定望着我。
“柯洛……”
“吃饭吧。”他把买来的午餐往桌上一推,替我把东西一样样摆出来。全部都是过去我爱吃的菜色,要排队才能买到。他把筷子递给我,又去洗手,回来替我剥虾。动作还是过去那样,但是无形中便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柯洛,我刚给你陆叔叔打了电话。”我斟酌了下,还是跟他直说,“这件事,他总应该知道,你知道他对你……”
他只低头把虾壳细细剥了挑了背筋蘸了料堆到小碟子里,神情专注,好像没听到我说什么。
“柯洛?”
“莫延。”他手上动作顿一顿,方开口道,“我今年已经二十四,很多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你不必劳烦陆叔叔。何况……”他抬头望我,发丝有绺柔软垂在额角,看起来竟是隐忍的成熟,“他跟辰叔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你也知道,打扰他们何其残忍。”
我心头一动,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你和我分手……”
“莫延!”他打断我,坚定地,“我说过了,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们分手。这两个字,我一次都没提过!”
我忽而想起他的原话,是“我们暂时分开一阵子吧。”
分手,和,分开,难道真有区别?
“那么,我们分开,难道……是因为郑氏这件事?”
忍了又忍,还是要问出来。这样狗血的猜测,可能真的是在幸福里溺得太久才会有的。为了保护我,所以柯洛离开了我,几乎是小说一般的猜测。说出来我也觉得好笑,但还是忍不住期待他的肯定回答,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的生气,可以骂他,你LEE叔是需要保护的人吗?你LEE叔足够强大,会选择与你并肩作战!
但是他半低了头,一会瓮声道:“其实……不是。”
好像有块钝砖拍在我的后脑勺!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过明显,惹他不忍心,又补充道:“莫延,我有些乱,这件事我们晚点再谈吧。”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他妈给我说清楚啊!”
“莫延,我……”
我等了一阵,他还是没有话说。
终于,是时候了!
我把筷子放下,用手帕擦了嘴:“吃饱了。”
“莫延?”他站起身来,表情有些惶恐不安。
“柯洛,”我闭了闭眼睛,再开口的时候已经认命,“其实,你我之间总该有个人站出来说清楚。如果你不肯说,那么我来吧。我们之间,过去有过不快也有过开心,但,全部,所有,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也许因为时间久了舍不得,也许因为太习惯,所以彼此都还不能完全放下。但没了的东西就是没了,不承认也好,逃避也罢,都没有用。我也不甘心,但看来我们确实回不去了……郑氏这件事,你肯也好,不肯也好,我一定会帮你,至于昨晚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看着我,脸色一瞬间变作苍白。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样的表情,简直像被人判了死刑一样,但被判刑的何止他一个?!
我忍耐着:“我现在出去见几个老朋友,希望可以帮到你。”我说,“至于我和拉尔夫,坦白讲,目前并没有在交往,但以后如何,我没法其实也不该对你保证。只希望你也慢慢从过去走出来,我们以后还能好好相处,以……以亲人或者朋友的方式。”
“莫延!”
我没回头,又听到他叫了一句:“莫延!”声音微弱,几乎像要濒死。
我的指甲都抠到肉里,强忍着当做没听到他的声音,就算觉得左胸那个地方空落落的,我也觉得自己该迈出这一步了。
总该有人做个了结。
他还是个孩子,有他自私的一面,他或许不习惯失去我,但却又回不到过去,所以固执地用分开来代替分手,但那又如何?
变质了的东西,留着也是无用的。
柯洛,再见!
第二十八章
见了几个老朋友,得到的结论都不容乐观。甚至往T城的任宁远那里挂了电话,得到的回复也是尽力。最终还是厚着脸皮去见卢余。
跑了几个医院,终于在上城区那一家的豪华病房找到他。去的时候卢余还在睡,浑身都插满了管子,心跳显示在屏幕上,机械的一下一下,凌夏就坐在床边陪他,静静的,表情竟然是悲伤。
我以前提醒卢余要注意凌夏,现在才觉得自己眼拙,凌夏对卢余的感情其实并不难看出,只是人往往容易被其他遮蔽视线……
看到我出现,他的表情一瞬间有了杀意,但很快又按捺下去。冲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出来说话。
“李先生,我记得叫你不要再出现。”
“我很抱歉,但我能找的人只有你了,关于那个杀手……”
“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哪国人,甚至很多圈子里的人也并不知道他。”凌夏简单回答道,“我知道他是因为有个敌手过去死在他手里。”他做了个手势,“死的时候被阉割,穿了花旦戏服吊在他的别墅里。因为那人生前喜欢看戏,尤其爱看男人反串花旦。”
我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我在胡卿佟的报告里看到过那张别墅照片,但并不知道里面发生的是这样血腥的事。
“既然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总该能收买,他贪财?爱女人?”
“你没明白?”凌夏说,“他就是个疯子,当然也有人叫他艺术家。”
我依然坚持:“是人总有喜好,投其所好……”
“他的爱好就是玩弄他人感情,看别人活在惊恐里。”凌夏说,“所以谁都不想惹他。美国总统都能被谋杀,在我们这圈的都知道,大人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顾忌的疯子。”
“但是这样岂不是谁都能收买他?岂不是谁都可能死?”
“据说他一年只接一宗CASE。他有个私人网站,IP地址全世界跳,花一万美元你就能下委托,但他只接他感兴趣的案子,他也并不只收钱。有时候是古董,有时候是珠宝,有时候是你的一只手一只眼睛……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他才会要。”
“能让他取消行动的方式……”
“除非下订的人自己开口。”
“如果那个人死了呢?”
“那只能杀死他。”凌夏说,“这是死委托,你的敌人看来恨你入骨。”
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凌夏又说:“他既然对卢余动手,我是不会放过他的,我已让帮派里传达下去,全城搜索,也算间接帮到你。现实中没有易容这种事,你可以注意身边最近出现的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