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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帝夜歌(86)+番外

我得冷静。也许是吃坏肚子了,也许是这几天有些太累了,呕吐感在很多情况下都会发生。

可是…在吃了红丝草的情况下呢?

“臣,祁髅,参见陛下。”

我敛起思绪,看着单膝跪在我面前的青年。他柔顺地垂着头,淡紫色的长发从颈后垂落下来,看起来有几分单薄的身形,却偏偏穿着一身银色铠甲,更奇异的是看上去一点都不突兀,反而显得挺拔而英武。

我说,“小髅啊,眼下就只有咱们俩了,你不用继续装了。”

他抬起头来,冲我眨了眨眼睛。那种单纯而俏皮的样子,我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一样。

其实小髅长得很帅气,只不过平时总是默不吭声,低调得让人把他的样貌都忽略了。可是现在他却扬着一双剑眉望着我,英姿勃发,我都要不敢认了。

他虽然冲我笑,却仍然跪着,没有贴上前来像以前那样与我打闹。

“什么时候整了个将军的官衔儿啊?挺气派的啊?”我斜眼瞥着他。

“杀了南王朝一个将军,先王封的。”他有点不好意思似地说着。

“怎么还跪着啊?‘朕’可没红包给你。”

他站起来,瞥了我几眼,有点迷茫的眼神,“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感觉跟梦似的。你是伏溟吧?”

“不是,我是你爹。”

“真的?幸亏我长得不像你。”

我本想一脚踹过去,不过现在这种身份再干这种事儿实在有失庄重,所以我只是把手边一个茶碗跩了过去,他灵巧地躲过,哗啦的碎裂声把侍者都引了进来。

“不用打扫了,下去吧。”我挥挥手。小髅看着我使唤人的样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我一直都找不着你。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消息,结果你就成海王了。”他想看我,又不太敢看的样子。

自打我见了他,就感觉他对我的态度与以前有了细微的不同,不敢太过放肆一般。只不过是身份不一样了,他竟然连看也不敢了?

也好,君臣之间,本不应该太过亲密。

不过,有一两个宠臣也是正常的吧。

“我去了南王朝。所以我才能知道那么多关于南王朝的事儿。”我跟他直说了。

小髅震惊地望着我,“你怎么会去南王朝?这都是怎么回事儿?”

“小髅,你相信我么?”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神色也严肃起来,略略想了想,回答道,“我信。”

“既然你信我,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伏溟,绝不会做任何有害于北王朝的事。而关于我在南王朝发生了什么,我什么也不会说,那与北王朝无关。”

小髅是个聪明人,对聪明人最好说真话。

他与我对视着,少顷,低下头去。他说,“臣信陛下。”

我微笑,“你爹怎么样了?”

“都还挺好的,只是有些操劳。”他说话分寸拿捏得很不错,既不显得疏离,又不会太放肆。

“你是什么时候当上这个将军的?”

“半年以前。”

半年以前…那时候我还呆在那个地宫里面,想不到自己还能活着走出去。

“很厉害嘛。那朝中的事儿,你也已经知道一些了?”

他看看我,然后说,“还行,常听我爹说,也就知道一些了。”

“你认为宰相泷鲸这个人如何?”

“相爷为人谦和,光明磊落,睿智明达,为北王朝尽忠尽职,跟家父是多年好友。”

原来宰相与扬威元帅是朋友,这个盟结的,文武兼备,简直是无敌了。怪不得老海王敢把朝政都交给他代理。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是绝对不能闹内乱的。

我笑着说,“果然是个国家栋梁啊。”

小髅也笑,“是啊,我记得小时候爹爹带我见过他几次。他是个很温和的人,不像个当官的,倒像个隐士。”

听起来,似乎是没什么威胁。小髅有意在护着他。但是这样一个人,会心甘情愿地服从我这么一半截儿杀出来的海王么?尤其在听到我曾到过南王朝,他会不怀疑?

还是应该亲自见一见他。

“小髅,你什么时候回前线?”

“南王朝这两天又有动静了。我想明天一早就出发。”

“你还真挺忙活的。”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比我都稍稍高一点了。

他苦笑,“我可是一点儿也不想这么忙活。”

“小髅,你把你小命儿看紧了。”我按住他肩膀,“你得给我整个儿地回来,别缺胳膊少腿儿的。”

“你放心吧,我们决不让那帮疯子过一目城。到时候,我提着溯汐的脑袋来见你!”

“说大话吧你就。”

小髅退下去了。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几乎忘记了这个朋友。但是现在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还成了杀敌千万的将军。

简直跟奇迹一样。

可是,这个朋友还能在我身边多久?他成了我的臣,这份友谊还能持续下去么?

而现在,更让我心乱的,是那阵时不时袭来的恶心感,有时还伴着头痛。我终于无法再安慰自己忽视这一切,传召了宫里的太医。

诊治的时候,我挥退了所有的人。

我看着那个老迈的鲛人背着一个医箱跪在我的面前,手脚倏然冰凉,心脏像被什么动物的利爪钳制着,尖锐的爪尖刺入肉中。

“陛下,请伸出手腕。”太医弯着腰,坐在我面前。我忽然想把他赶走,但最终还是伸出手去。

他把手指搭在我的腕上。

我则紧紧盯着他的脸。

半晌,那张已经有几分枯朽的脸上忽然变了变,我看到他的眼神闪了闪,手也抖了一下。

“怎么了?”我问。

他嗫嚅半晌,轻声说,“容老臣再仔细查一查。”

他仔细看了看我的脸,手一直撘在脉上,长长的胡须荡了几荡。然后他放开手,问我,“陛下最近是否常常觉得恶心,没有食欲,尤其是在早晚的时候?”

我迟疑着,点头。

“有头晕头痛么?”

“有时候会有。”

老太医想说什么,又似乎在犹豫。

我也不问他,我全身都已经僵住了。

“陛下…”他终于开口,“恭喜陛下,是喜脉。”

我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的嘴唇相碰,吐出来一行怎么也理解不了的字。

“……喜脉?”

“回陛下,是喜脉。”

“你没有诊错?”

“老臣行医多年…该是不会有错。”

“该是?”

太医有些紧张,匆忙地跪在我面前。

我低头,看向腹部。平坦一片,冰冷一片。

孩子?

我的脑子像被冻住了,思维一点一点地错位,那两个字成了晦涩的符号,渐渐被磨得粉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是都已经结束了么?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我吸进一口气,觉得全身都剧烈地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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