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23)
“父皇!”
“皇上!”
殷若闲与那几个侍卫的心都替殷晸悬在了半空,苦於另一头猛虎仍在迎面奔来,众人胆颤心惊,连射几箭都落了空,只得拼命打马回逃。
在营帐附近狩猎的将士这时也已看到了殷若闲等人,又见有老虎在後追赶,急忙上前营救。上百人飞箭乱刀齐下,将猛虎围困其中。
殷若闲惊魂未定,挤出人群,指著父皇先前驰离的方向对殷长华焦声道:“皇兄,还有两头大虫呢,追著父皇去了,你赶紧派人去救父皇啊!”
殷长华一惊更甚,也无暇细想怎会有数头猛虎混入围场,点了多名精壮的御前侍卫,便顺殷若闲所指的方向纵马追去援救。
这边众人一轮狂砍,几乎把猛虎剁成了肉酱。
数名大臣正乱糟糟地调兵遣将,大声叫嚷著速去营救皇上和太子。皇辇上的纱帘忽被甩开,岳斩霄一跃落地,顺手夺过一名侍卫的佩剑和马匹,上马冲了出去。
“斩霄公子?!你可不能乱跑啊!”随驾的闵公公尖声阻拦。
少年充耳不闻,策马扬鞭,一袭素衣直追前方已奔出老远的殷长华一行。
第31章 乱臣 30
殷长华率著侍卫狂奔出大半个围场,前边林木渐茂,不比草地上视野开阔,当下吩咐侍卫们三人一组,兵分数路入林搜寻。
他自己也带了两人往林中行进。走了半柱香工夫,突然一声低沈虎吼飘入三人耳中,听声音,就在左近。
三人一凛,忙打起精神循声而去。拨开眼前茂盛的长草低枝,果然看到殷晸半身浴血,脸色惨白,正背靠著一株大树,持剑挥舞,与身前一头猛虎对峙著。
殷晸脚边草丛里还躺著头老虎,虎身上中了好几箭,肋下亦有剑伤,血流了一地,只有虎腹还在起伏,显然已伤重濒死。
两名侍卫立功心切,下马发声喊,齐齐杀向猛虎救驾。
殷长华也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殷晸。“儿臣救驾来迟,父皇恕罪。”
殷晸见到救兵,强自支撑到现在的一股锐气立时泄了,整个人挂在殷长华肩上,不忘焦声追问道:“若闲呢?可有平安回去?”
“若闲皇弟他毫发无伤,父皇但请放心。”见父皇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大气,殷长华心底一酸,说不清的嫉意油然而生。
从小到大他都心知肚明,父皇宠爱的只是嫡子若闲。错非皇弟若闲沈溺男色,耽於玩乐,而自己生了皇长孙,又有母妃和诸多大臣推波助澜,轮番上谏,这太子之位,说什麽也决计落不到自己这庶子的头上。
他在父皇眼里,不过是个为殷氏皇朝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根本没多少父子亲情可言。否则,父皇也不会明知他对斩霄的情意,还硬把斩霄从他身边夺走……
发现殷长华竟在这危机四伏的节骨眼上发起呆来,殷晸焦急地催促道:“还不快走?!”一瞥那边战局,那两个侍卫身上都已经挂了彩,狼狈万状,逐渐抵挡不住猛虎的攻势,踉跄後退。
殷长华醒过神,忙搀扶著殷晸往坐骑走去。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落在殷晸几处皮肉外翻血流不止的伤口上,猛地闪过个连自己也为之齿冷的念头──倘若此刻向父皇偷偷捅上一剑,父皇定无防备。甚至不用自己亲自出手,只需将父皇撇在此处,想必父皇就会继那两个侍卫之後,葬身虎吻。
只要父皇死了,他就能重新得回斩霄……
恶念既起,便如无形魔爪,紧紧盘踞住他的头脑。殷长华双手微微发抖,脚步也停了下来。
“小心!”殷晸猛地大吼一声,用尽全力将殷长华推开,自己也因用力过猛,坐倒在地。
猛虎一个扑跃,自两人中间飞过。
殷长华一幅衣袖被虎爪勾了个正著,顿时“嗤啦”破碎,他惊出身冷汗,这才看见那两个侍卫满身沾血均已倒地,也不知是死是活。若不是父皇刚才及时推开了他,只怕虎爪撕破的,就将是他的身躯。想到自己先前还在想著怎麽加害父皇,他一时间羞愧难当。
猛虎身上也是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却仍凶悍异常,一击无功,落地掉转头,沈声咆哮著又朝殷长华扑来。
殷氏父子面色惨变,蓦地里一条人影翩若飞鸿,掠过殷长华的头顶,挡在他与猛虎之间。
少年反手一掌,把殷长华扫得远远的,长剑亦快如电光,直插入猛虎一只眼睛,在猛虎惊天动地的狂啸声中,从後脑勺穿出,带出红红白白的鲜血脑浆。猛虎还在狂跳不已。岳斩霄拔剑,再一剑刺破了虎腹,肠子流出,那虎终於砰然倒地。
“斩、斩霄……”殷长华惊喜交加,想不到斩霄的身手竟如此了得,更想不到斩霄嘴上虽说得绝情,仍然冒奇险赶来救他。
少年缓慢回头,漠然望著一脸激动的殷长华,默不作声,倏忽神情剧变,猛旋身──
原先中箭倒地的那头老虎竟摇晃著爬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狠狠扑向还瘫坐在一旁无力躲避的殷晸。
“父皇!”殷长华骇然惊叫。
岳斩霄瞳孔微缩,纵身急跃落在殷晸身前。
扬起的虎掌从他腹部抓过,绸衣顷刻变成数条碎布片。剧痛中鲜血飞溅,岳斩霄迅猛一剑,几乎同时割过老虎的喉头。虎血泉涌,喷得他和身後的殷晸都成了血人。
一切如电光火石发生得太快,殷长华头脑几成空白,直等岳斩霄长剑落地,人也软软倒地,他才猛地惊醒过来,急冲上前,颤抖著手想为岳斩霄包扎伤口,面对少年血肉模糊的腹部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是好。
第32章 乱臣 31
殷晸亦为少年舍命相救的奋勇震撼不已,长吸一口气定下心神,叫殷长华速去唤人前来相救。
殷长华已六神无主,被父皇一言提醒才想起随行的侍卫,急忙吹响携带的牛骨号角知会诸人。
等侍卫们陆续赶到,殷晸和岳斩霄都已因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一场春猎,变生肘腋,竟遭猛虎闯入,以致皇帝重伤晕厥。负责出猎事宜的官员人人自危,那监管围场的数人更是惊恐到了极点,跪伏在殷长华和殷若闲两人脚边磕头如捣蒜,满口只叫“小人该死”。
殷长华急於救人,也没心思追查猛虎的来历,只命侍卫将那几人暂且收押,留待日後再审。
祭天典礼自然也无法再如期进行,众人匆匆收拾起营帐,待随行御医为伤者料理了伤口便返程回京。
入得永稷,已然满天星斗。殷长华以天色太晚,父皇伤重不省人事,不宜继续颠簸赶回宫城,将殷晸、岳斩霄与那两名受伤的侍卫都带回了信王府暂歇。又命乘风火速进宫,召最好的御医前来为皇帝诊治。
殷若闲心知皇兄找这借口,无非想藉此机会与岳斩霄独处,他也不点破,与殷长华一起留在父皇下榻的房内守夜伺候,趁著闵公公不注意,对殷长华悄声道:“皇兄你惦记著他,就去吧。父皇这里由我看护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