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77)
再一望薄青身後,空无一人,海生残存的睡意不翼而飞,心也揪紧了。昨晚兄长押著小侯爷入宫救人,他起初也想跟去帮忙,兄长以太危险为由拒绝了。他想到自己不会武功,去了说不定反而成为兄长的累赘,便留在府里等消息。眼下只有小侯爷一人返回,难道兄长竟已失手?
“我哥呢?”
“哼,他已经成阶下囚了,你别指望还有谁会来救你!不过嘛──”
见海生面露惊慌,薄青倒敛了怒容,用折扇托起海生的下巴,皮笑肉不笑道:“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手头,应该也有解药吧?只要你交出解药,我可以放你一马。”
“我没有解药……”海生一边摇头,一边心虚地垂下目光。那天他暗中问过兄长,到底给小侯爷吃了什麽毒药,才知道兄长只是随手搓了颗泥丸,哪来什麽慢性剧毒。但要是照实说,小侯爷没了顾忌,他可就处境堪忧了。
“没有?!”
薄青压根不信,暗忖这家夥定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扬手一巴掌打得海生半边脸立时红肿,再一脚将海生踹倒,踩住他肩膀厉声道:“你不肯说是不是?我倒要看你能嘴硬到什麽时候?”
海生接二连三遭他打骂,脾气再好也不禁火了,暗气这小侯爷长得好看,却原来是个蛮不讲理的主。伸手抓住小侯爷踩在他肩上的脚踝用力一扭,他虽然没习过武,常年迎风破浪,臂力极强,小侯爷猝不及防,竟被他结结实实掀翻在地。
“贱珠奴,你还敢还手!”薄青气急败坏,一个挺身压住海生,一手叉著他喉咙威胁道:“快给我交出来!”另一只手已伸进海生怀里去找解药。
“呃……咳咳……”海生被他扼得直翻白眼,脸皮也发紫了。
他双手拼命胡乱挥舞著,抓上了薄青的胸口,想推开他。入手竟是两团酥软,他好奇地用力一捏,又有弹性──
“啪!”又一记耳光甩上他的脸。耳鸣眼花中,那个压在他身上的人却也像被火烧一样跳了开去,白净的面孔涨得通红,嘴里更是蹦出一连串的咒骂。
“淫贼、色魔……”
海生捧著热辣辣胀痛的脸,神智倒是被彻底打醒了,一时难以置信,声音也结巴了:“你、你是、是女的?……”
这个刁蛮骄纵的小侯爷,居然是女儿身!难怪他第一眼,就觉得小侯爷比他以前见过的姑娘都标致。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是──”
“你给我闭嘴!”
薄青又气又窘,有心想把海生再痛揍上一顿,听到外边打更的路过,怕海生大声嚷嚷闹得府里人尽皆知,便压低声音警告道:“你要是敢向别人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再把你剁烂了喂狗!听到没有?”又狠狠瞪了海生一眼,转身离去,将两扇房门摔得震天响。
海生呆了半天,挠头。这也不能怪他啊!光看那小侯爷的狂妄劲儿,谁会想到竟是女扮男装。不过这下算是把人得罪狠了,他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一时惴惴不安起来,躺回床上後辗转难眠,情不自禁又想起适才摸到小侯爷胸部的奇妙感觉,他脸一热,越发地心猿意马,哪还睡得著觉。
第95章 乱臣 94
头脑昏沈沈的,全身也都像陷在棉花堆里,懒洋洋地不想动弹。鼻端,闻到丝缕馥郁暗香──
他这是在哪里?……岳斩霄思绪有片刻空白,慢慢忆起祭坛上那一幕,一摸腰间,伤口处已被包扎。再摸索身周,触手处柔软温滑,是在床上。
眼皮上,传来阵阵异样凉意。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蒙眼的布带,伸到半途便被一只手扣住手腕拦了下来。
“别碰。”是蒙泉的声音,带著笑。
岳斩霄一惊,想挣开蒙泉的钳制,却发现浑身发软使不出力气,不禁变色道:“你对我做了什麽手脚?”
蒙泉笑一笑,放开了手。“放心,你只是身上还有些余毒未清,再休养上几天就会恢复。先前我刚给你的双眼敷了草药,不出意外的话,再换上两次药,你就能重新视物。”
岳斩霄本已准备怒斥蒙泉暗算於他,闻言倒不便发作,沈默了一会,才道:“我说过,不会为鹤山效力,鹤山王无需再在岳某身上浪费灵丹妙药。”
寝宫内侍立的几个宫女听他出言不逊,都脸色微变,蒙泉却丝毫不以为忤,笑道:“此事暂且不提,是去是留,也都由岳将军你双目复明後自行定夺,小王决不强求。”
对方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岳斩霄再也无言反驳,闭上了嘴。
蒙泉目光炯炯,朝岳斩霄又看了好几眼才收起心头萌动,一指床脚正冒著淡紫香烟的赤金香炉,对那几个宫女道:“小心伺候岳将军,如有差池,唯你们是问。”
“是,国主。”宫女们看懂了他眼底的威胁,全数跪伏在地,目送蒙泉离去後,众女方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揭开香炉盖子,加了点熏熏香粉末进去。
紫烟缭绕而起,暗香更浓。
岳斩霄就在满室沁人心脾的幽香中,恍恍惚惚地再度堕入了梦乡。
薄青手摇折扇,将脚步放到最轻,慢慢掩到石室门口,望见正盘坐在蒲团上的女人背影,她轻轻撩起袍子下襬,一步一步蹑手蹑脚走到巫女背後,刚张开嘴想大喊一声,巫女冰冷的声音已先响起。
“青儿,我知道你来了,这次又想出什麽花招来捉弄我?”
见被识破,薄青顿时泄了气,往巫女身旁一坐,揽住她嘻嘻笑道:“好姑姑,我哪敢捉弄你呀?我是怕你一年到头待在这里闷得慌,才想来陪陪你,逗你开心嘛!”
“你不害我担心就好了。”明姬仍是训斥的语气,冷冰冰的脸上却难得地浮起了一丝笑意。常年深居石室,也只有这个与自己最亲的侄女会经常来探望她,为她一解寂寞。
薄青低头,看到明姬手里拿著药钵玉杵,正在捣弄血红色的草药,奇道:“咦,这不是海神藻吗?姑姑你捣它干什麽?”
“国主要替那个岳斩霄将军医治盲眼。再敷上一两次草药,那姓岳的应该就能复明了。”
“什麽?!”薄青一怔後叫道:“姓岳的残杀了我们那麽多将士,国主是中邪了麽?居然还要为他医眼?”
明姬停了手里的活,冷冷地道:“中邪未必,著迷是真。我看国主是对那岳斩霄动了心,才会对著仇人大献殷勤。”
“姑姑,这怎麽可能?你别胡说!”薄青腾地站起,直跳脚,白皙的脸也气红了。
明姬斜睨她一眼,淡然道:“国主提起那岳斩霄的时候,那种眼神,可瞒不过我。”
薄青呆了一刻,似个被斗败的蟋蟀,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嘴里喃喃地直叫荒唐,心底却已信了。怪不得国主不愿意把岳斩霄交给她审问,今天早朝後她逮著蒙泉旧话重提,国主又推说岳斩霄神智未清,说来说去就是不肯让她把人带走。
原本来石室,一为探望姑姑,二来想请姑姑出面,逼国主向岳斩霄追问解药之事,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