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相视微笑。
对于邱岑歌回国后媒体铺天盖地不遗余力地报道什么“美男画家”,谭帅一直觉得好笑到了要破穿肚肠,所以他决定带着“美男”最好的朋友——玫瑰,加倍寒碜那人一下。然而他一脚踏进新闻会场的时候,正巧与那个僵持不下的尴尬场面撞个正着。
谭帅知道台上的人也看见了自己——他的目光掠过人群,遥遥在自己脸上停留了片刻。从那束敛尽微笑、欲语还休甚至略带歉意的目光里谭帅敏锐地觉察出:这个北村亮和他的关系并不只是师生这么简单。
二话不说退出门外。将手里的玫瑰花统统扔进垃圾桶,顺道拉下了整栋大楼的总电闸。
突如其来的黑暗,已经逼仄沸然的新闻中心陷入另一片鸡飞狗跳。
关我屁事。
谭帅心情很好,边走,边想,边笑。
第二天去“视觉”向沈措道歉,因为自己一时的“情难自控”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沈措倒是挺大度的一笑,“我本来也想拉电闸,只是晚你一步。”
谭帅牢牢盯着那双忧郁的眼睛好长时间,终于决定开口向他求证自己的猜疑。
“你不太关心艺术圈的事情,所以可能不知道。”破天荒地大白天取塞开瓶,沈措将斟得半满的酒杯递给谭帅说,“我以前一直没有告诉你。不过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尚未毕业的中国大学生,是怎么在日本这样一个排外的国家发展的……”
“行了。”谭帅举杯一饮而尽,打断了沈措的话,反倒挺轻松地笑了,“谁没个身不由己的时候。再说,我谭帅也不是什么好人。和我睡过的男女组织起来能行军打仗,我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三贞九烈?”
“你能这么想,自然最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妈的还没完没了了?你和沈措有私人恩怨还是怎么的?”谭帅正是一肚子暗火有待发泄,瞅见鞠躬尽瘁的人民公仆张警察又带人找上了门,顿时怒火高张地大起嗓门,“有这个闲功夫就逮凶手去,一个劲骚扰良民干什么?!”
“应该的,”沈措笑,“协助调查,公民义务么。”
如果说衣冠楚楚的沈措看着还像个好人,那么在张昱昊眼里,奇装异服还带着钻石耳钉的谭帅整一个社会残渣人类流氓,惹他急了一准“袭警”。张昱昊自认自己是公事公办,没有必要决不想和这俩人搭话。
“几个月前,陈矶贝在一家舞蹈学校报名学习了跳舞。后来她又去学习了茶道、烹饪、法语,甚至还为你去医院预约了整形手术。这样一个竭尽所能取悦你的女人,这么惨死了,你却无动于衷!”几乎要扑上来揪沈措的领子,他显得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瞪大双眼的黝黑脸庞上挂满了要替天行道诛灭人渣的表情。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是互相取悦。只不过程度和方式稍有不同而已。”沈措给几位外国同行回了邮件,顺带以眼梢轻瞟了一眼张昱昊,不以为然之意,“行话来说,陈矶贝所做的,也是在提升自我的艺术附加值。”
又问了几个已经前前后后盘问过不下百遍的问题,一筹莫展之下,张昱昊从兜里摸出一包红塔山。刚及点上,就听见对方轻咳了一声,“公司里禁止吸烟。”转过头,沈措对Vanessa说,“带张警官去一个能吸烟的地方。”一脸愤懑不满的警察小哥看见那个帅死人的老油子轻轻一笑,“这是公民权利。”
谭帅冲着那个被拉扯到拐道处的背影说,“我和市招商办的王主任约了一起吃饭,对方指名道姓要沈措作陪,张同志要不向上级打个报告再来?”
“我不卖身。”也不待他同意,沈措径自起身,和谭帅一同出了门,“不过‘利’字身侧刀,偶尔也可以破例一次。”
张昱昊极为郁闷地窝在垃圾桶旁抽着烟,嘴里骂着:官商勾结,统统不得好死!
Harry捧着一叠设计稿正扭着猫步走进办公楼,蹲在地上吸烟的男人看见了他,费上眼力辨认了片刻后起身大声叫出了他的名字:韩瑞!
Harry回过头,与那个人四眼相视。
哗啦哗啦,设计稿全掉在了地上。
第14章 各怀鬼胎(2)
经过白未果这一出,秦藻本来想对沈措避而远之,但因为女儿在学校里闹了事,校长和班主任点名要夫妻二人双双到场。
秦尔妃的脸被高年级的女学生抓破了相。
她瑟瑟缩缩地站在校长办公室的角落里,辫子松散,柔嫩的脸蛋上几道触目惊心的鲜红血痕,眼泪在眼眶里旋了又旋。
校长打量起坐于自己面前的男女二人,心道:大半辈子阅过学生父母无数,但从未见过这样的——哪里是为人父母应有的样子,简直是一对璀璨夺目的明星夫妻!
“怎么这样?!我把漂漂亮亮的女儿送进你们学校,可不是让她来这里受伤的!一定要严惩那些打人的小孩,开除最好!”有恃无恐的秦藻气焰嚣张,几乎要把学校的楼顶给掀了。
“不能惩罚那些打人的学生。”
“你说什么?你这学校还想不想办了?!”
“因为先打人的是你的女儿。”知道她和市长秘书关系不浅的校长连连示弱,好让失控的母亲冷静下来,只说,“她差点将一个女孩子的鼻子咬掉了。”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女人突地一愣,掉头去看自己的女儿——秦尔妃颇为得意地一偏小脸儿,嘟了嘟嘴。
反应过来的秦藻气急败坏地一步上前,劈手要打——却被沈措扬手握牢了手腕。
“今天我想带女儿去公园。”做父亲的男人似乎对这小女孩间的打架事件毫不在意,转过头对校长轻轻一笑。
“可是,今天是周二。”眼见对方未得到自己的许可就径自将小女孩带出了办公室,校长一脸不可置信,“学生们都在上课!”
“我知道,”沈措头也不回地说,“但是我难得放自己一天假。”
一家三口走出了校门,母亲不惧口干舌燥地喋喋数落着女儿,父亲倒始终面带一阕若有似无的笑容。
“妈妈很吓人,是不是?”秦尔妃仰起小脸怯生生地看了看一脸怒容的秦藻,然后对半跪于自己身前的沈措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打那些女孩子吗?”
秦尔妃想了一下,抿起红艳艳的小嘴,使劲摇了摇头。
“这样,以后你打完她们,就对她们说,‘我给你买你喜欢的裙子和糖果,只要你不去告诉老师。’”
“喂!沈措!”听不下去的秦藻嚷出了声音,“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么?”
“爸爸,妈妈一直带很多很多叔叔回家……”被沈措抬手抱起,坐在他的手臂上。不点儿大的小女孩有了父亲撑腰,紧绷的小脸蛋也渐渐舒展成一朵花儿,叽叽喳喳地开始告状,“还不让我叫‘妈妈’,要我叫她‘姐姐’。叫错了会敲我脑袋打我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