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旖放灵魂出窍般地愣视着正无比痛苦的漂亮恋人,那种坚硬凶狠的眼神渐渐从眸中褪去。他深深地不解,那些埋葬于曼彻斯特的暮鼓晨钟,令人怀念而又一去不返。为什么那时还算快乐正常的两个人最终只能暴力相向。
他跪在地上将自己的恋人轻柔地搂进怀中,对着身后那群早已面面相觑的混球们破口大骂,让他们统统滚蛋!
可即便如此,林北声仍然没有打算从这个地方搬出去,更没有想过彻底离开孟旖放。
这个会因嫉妒发狂的男人是个让他很安心的存在,而孟仲良调进中央的事儿,终于铁板上钉钉,跑不掉了。
锦绣前程就在眼前铺展开来,层层台阶通往天坛,没理由在最后一刻一脚踏空坠入万丈深渊。谁放弃谁蠢蛋!
孟旖放进屋的时候,看见背脊挺直端正坐于餐桌前的林北声,苍白面颊上的伤口还未痊愈,挺有那么点奼紫嫣红于冰天雪地的意思。
好看。
真他妈好看!
可是他注意到,自己恋人的面前放了一把二十几公分长的刀。
“他如果收起那副自以为是的讨厌样子,他如果向我讨饶……”觉出异味儿来的孟旖放抿了抿唇,说,“这是姓沈的自找的,明明知道在满是汽油的房间里点火会是什么下场——”
林北声突然抄起桌上的刀,猛一下将男人推撞于墙,将冰冷锋刃抵上他的脖子,“你再敢动他,我一定宰了你。”
孟旖放想要推开对方,可那把不依不饶紧紧抵于他脖子的刀刃,拉出了一道不浅的血痕。
“我说到做到。”以一个冰冷含怒却不带起伏的声音对他作下最后通牒,“你应该知道,精神病杀人甚至都不用枪毙。”
看见放开自己的林北声向大门外走去,以手抚着脖子的年轻男人突然大笑起来。
“你不会离开我,即便没有老孟和你的前程,你也不会。”他以一个极为笃定的口吻说,“因为你根本没有办法离开我。这个世上除了我,谁也不能如此长久地容忍你的病态与畸形。你忘记你在曼彻斯特的时候每个晚上都瑟瑟发抖乞求我的拥抱了吗?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不会再拦你,我甚至可以祝福你——可等那个男人猎奇心理结束了,你像只丧家之犬灰溜溜回来之时,我不能保证自己有雅量为你打开大门。”
虽然林北声背对着自己,但孟旖放知道这番话奏效了。
他将手紧握成拳,苍白的手背曲起青色静脉,整个人微微发颤。
“也许三年五载,也许一年半载,甚至也许就是明天,沈措就会像那个被下贱女人拐走的你的父亲,像神经失常的你的母亲,像避你如避瘟神的你的亲戚,像撒手而去的你的哥哥,像抛弃你于英国的林震姚海若,把你像个废弃物一样甩掉……”
空间、光线和自由。
这是房屋设计师们的金科玉律。沈措曾告诉他,一个优秀的房屋设计师必须对此无条件地忠诚。
而这些自己一概没有。
他注视自己的眼眸时常如同隔岸观火,他表现出的所谓的“爱情”永远像心血来潮。这个气息危险而遥远的男人远比孟旖放难以掌控,如同摆置故宫的复古器皿,看上去赏心悦目,却根本触碰不得。
林北声摔上了门。卧室的门。
不时有稀客前来探访。
电视、报纸、杂志、网络都热情关注了“青年企业家校园行”的活动,远在连云港的赵斌也从CCTV2中看到了。给沈措打了电话才发现对方正霉运缠身,于是带着自己的“干妹妹”璐菲北上探病。
那个节目以及后续的一系列媒体报道,璐菲当然也看到了。
趁赵斌攀权富贵四处结交之时,璐菲独自去了沈措的病房。
“我虽然不是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但我是高考高分的名校大学生,从未堕过胎,子宫和身体一样健康。而且……”女孩展露贝齿笑了起来,“而且,我还是处女。”
听见这话的英俊男人,略挑起一侧眉毛,笑了。
“我真的是处女!”那种既不信任又似带出些许轻蔑的眼神让女孩一刹急了,她大起声音忙不迭地辩解,“酒吧表演服务客人只是我的工作,我的初夜要保留给我未来的丈夫!”
“不是这个意思。”轻轻一摇头,“我没有处女情结。”
“我可以给你生小孩,生一个像你这么英俊的男孩一个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孩甚至更多。我不会介意你在外应酬时的逢场作戏,我甚至不介意你爱不爱我……”
沈措真的笑了。
“你动心了?”
“一个正常的男人听到这样的话,很难不动心。”男人从柜子上拿过一包烟,抽出一支,没有叼进嘴里也没点上火,仅仅以手指轻轻拈玩。“我的两任妻子在嫁给我前,都与我有过肌肤之亲。我是一个很负责的男人,买了就不打算退货。所以我需要试用一次——只要确定你的身体和我非常契合,我们明天就可以去登记。”
林北声踏入病房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孩正跨坐于床上男人的身上。既年轻又漂亮,五官轮廓都有点像秦藻。她正解开自己的蕾丝乳罩,雪白浑圆的乳房极是活泼地跳了出来。
“沈措!”
朝伫立门口满脸愠怒的男人偏去一眼,沈措一勾唇角,“这么晚,孟公子怎么舍得放你出门?”
那是因为孟旖放不在家。
“你违约了!”男人的漂亮面孔抽离了全部血色,眉目间透着凛冽寒意。
“我诚意恳恳向你作出邀请,可你拒绝了,不是么。”璐菲整理完衣服退立在一旁,沈措眼眸含笑地望着她,却是在对身侧的林北声说话,“动听的情话只能说上一遍,第一遍时甜如蜜糖,二遍三遍便是味同嚼蜡了。”一个寡淡的弧浮现于男人的漂亮嘴唇,“我的耐心到此为止。”
那天他贴着他的耳畔柔声细语,内容与“欲火难耐,急需排解”八竿子打不着,他说的是:离开他,来我的身边。
出院之日,基本是谭帅把走路还不太利索的沈措扶回了家。沈措单身后居住的地方谭帅一次也未涉足过。
将他扶至床上。
“谢了。”
“和我客气什么?”
谭帅看见挂于墙壁的平板电视,想起大学那会儿曾想到沈措独自居住的家里一起熬夜看世界杯,却被一句“我那地方没有电视”给堵了回去。
看不看是一回事儿,但总该有。这是一个“家”的标配。
“某人必看新闻联播。”仿似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了一下。
俩人的气息均带有一股淡而好闻的外国烟草的味道,只是彼此中意的香水大为不同。沈措的清冽低调似一只优雅的黑猫,谭帅的则浓烈奔放如火山喷薄。
落地窗大开,半明半梦的灯光泻了一地,太适合情人以泪湿的眼眸彼此相望。
“沈措,”谭帅忽然将手扶上沈措肩膀,目光灼然而又非常认真地说,“我们做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