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翠是赵向晚童年最温暖的所在,赵向晚舍不得。
赵大翠现在的这个老房子虽然简陋,可是却温暖而平和,能让赵向晚感受到亲人的呵护与关怀、长辈的唠叨与温柔。
吃完饭,赵向晚从包里拿出给大姑、表姐的礼物。送给大姑的是一条大红色的羊绒围巾,送给范秋寒的是一块电子手表。
“大姑,过年了戴点红的喜庆,出早摊的时候要是觉得冷可以裹紧点。表姐,你上班之后总得看时间,送你手表最实用。”
赵大翠抚摸着柔软而厚实的围巾,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盈满泪水:“我家向晚出息了,过年了还知道给大姑买礼物。”
范秋寒将手表戴在腕上,捶了赵向晚一记,哈哈一笑:“有钱了没忘记你表姐,算你有良心,没白疼你!”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赵大翠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问赵向晚:“今年回来,不回家看看你爸妈?你大哥前几天过来了一趟,说一直没收到你的信,不晓得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二哥在羊城打工,明天上午能到家,他们都想你咧。”
赵向晚垂下眼帘:“大姑,我就想待在你这儿,行吗?”
赵大翠与范秋寒对视一眼,都有些心疼,齐声说:“行、行、行,怎么不行?”
【向晚这孩子太可怜了,哥、嫂对她不好,小时候宠着晨阳,把向晚当成个丫环一样使唤着。后来晨阳被她亲生父母接走,按理说哥嫂应该对向晚好一点了吧?结果不但没好,反而变本加厉地使唤她,我嫂子做得是过分,撕她的作业本、烧她的课本,变着法子不让她读书。
要不是向晚争气,只怕早就读不成书、留在家里当苦力吧?和我一样,喂猪、喂鸡、做饭、洗衣,农忙的时候下地干活,等到十八岁的时候再在村里找个小伙子嫁人,生儿育女,过得好不好全看嫁的男人好不好。
可是,这不是向晚想要的人生。这孩子从小就爱读书,没事就抱着书看,写作业比哪个孩子都认真。她想走出农村,看更大的世界。她应该有更大的天地,她应该比我、比我嫂子、比所有我认识的人都过得更好、更好。】
赵大翠发自内心的疼惜与肯定,让赵向晚心里五味杂陈。
在大姑眼里,赵向晚和她一样,因为是女性所以在农村被轻视、被冷落、被打压。可是,大姑并不知道钱淑芬之所以这么不待见赵向晚,真正的原因是——赵向晚不是钱淑芬亲生的。
赵向晚说:“大姑,我回不回去,爸妈都不会在意。我明天去大哥上班的医院去见见他。”
赵大翠欣慰地笑了:“看到你们兄弟姐妹的关系好,大姑心里高兴啊。”
到了晚上,赵向晚睡在赵大翠准备的新棉被里,闻着枕巾上散发的阳光气息,听到另一头范秋寒搂着赵大翠的脖子撒娇:“妈,我好久没有和你睡一个被窝了。”
抬头看着透过窗户玻璃洒进来的点点月光,赵向晚嘴角渐渐上弯。
第二天,阳历1月24日,南方小年。
天刚蒙蒙亮。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传来,夹杂着一个女人嘶哑的叫声。
“救命,救命啊……”
赵大翠认出了对方的声音,马上披衣下床,走过去拉开门。
一阵寒风卷进屋里,范秋寒与赵向晚同时惊醒,打了个冷颤。
门口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胖女人,她举着一双沾满血迹的手,疯了一样地叫起来:“秋妹子,你是护士,快救人呐。”
一看到鲜血,范秋寒慌忙从被窝里爬起来,三下五除二套上外衣,快步走到门口:“陆姨,怎么回事?”
陆姨整个人都在哆嗦:“汀,汀兰割腕……”
第27章 返乡
◎妈呀,出大事了!◎
听到汀兰这个名字, 正在套棉袄的赵向晚停下手中动作,定睛看去,这才发现这个陆姨就是在火车上同行的汀兰母亲。
火车上汀兰不是情绪已经稳定了吗?怎么一到家就成了这个样子?赵向晚心中一紧, 赶紧穿好衣服, 穿上鞋子, 跟在范秋寒身后小跑起来。
大姑住的这一片是罗县的老城区, 都是简陋平房,巷子窄小、电线星罗密布,水泥路面坑坑洼洼的。汀兰家与赵大翠家隔着两户,门口围了一大群人。看到范秋寒过来, 众人迅速让开一条路:“快快快,让秋妹子来, 她是护士。”
范秋寒读的是卫校, 学的护理专业,今年在城关医院实习, 虽然还没有正式上班,但她热情豪爽肯帮忙, 左邻右舍有点头疼脑热的都会来找她。现在遇到汀兰割腕自杀, 第一个想到的求救对象便是她。
赵向晚跟在范秋寒身后进了屋,连着眨着几下眼睛,这才适应屋内的昏暗。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来, 赵向晚顺着气味看过去, 墙角一张行军床上, 垂下来一只枯瘦的手, 指尖处的地面有一滩暗红色血迹。
范秋寒奔过去, 快速检查之后松了一口气:“还活着!”她拿出准备好的绷带在汀兰手腕上缠了几圈, 止住血之后冷静地吩咐着:“快找车, 送她去医院。”
门口传来叮铃铃的声响,有人在叫:“快点快点,三轮车来了。”
一阵慌乱之后,热心的邻居将汀兰裹上棉被放上三轮车,朝着医院飞奔而去。到了城关医院,看着女儿被送进急救室,汀兰母亲的身体顺着雪白的墙壁往下滑,一屁股坐在绿色水磨石地面上,泪水不断地往下流。
“我没想到,真没想到。好不容易把她找回来,怎么就寻死呢?我也没说什么啊,我也没说什么啊……”
赵向晚站在一旁出神。
汀兰母亲转头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你,你怎么在这里?”
范秋寒一心二用,代赵向晚回答:“她是我表妹。”
陆姨仿佛找到倾诉的渠道,边哭边说:“你在火车上也看到了,汀兰像疯了一样,对吧?你说她为什么要自杀?难道我们为她做得还不够吗?她怎么就不肯领情呢?”
跟着一起过来的邻居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汀兰家的情况,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听说老蒋以前在化肥厂当工人,单位还给分了房子。后来中了风办了病退,夫妻俩这才卖了房子到我们这破地方来。”
“先前没听这两口子提起过孩子的事,昨天傍晚却突然把女儿接了回来。看这孩子的模样,那是遭了大罪啊。这一家子真可怜,老蒋中了风,半边脸都僵了,左边胳膊不能动,现在又摊上这么个事,将来可怎么办哦。”
邻居们的话语让陆姨愈发觉得委屈,继续哭诉着。
“我家汀兰小时候可听话了,放学到家就乖乖写作业,从来不跟厂里的孩子们瞎跑。我和她爸只有她一个孩子,一心要把她培养成才,虽然平时管得严,但那都是为了她好啊。
她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们只求她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替我们争口气。汀兰考上大学那一年,老蒋一口气放了一万响的鞭炮,请了十几桌的酒,我们脸上有光彩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