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18)
我心里咯噔一下,乖乖,不会又是个找苗人的吧!
他重新渡下船,走到我跟前不足一尺远的地方,细细打量我周身,方道:“不对不对,是我看岔了,这面具当真别致,但苗人可不会穿汉人的衣服。”
我陪着干笑两声。
他道:“你方才说,要同你家小姐上我这船?”
我梗着脖子点头。
他问:“渡口的船这般多,为何你们偏偏要上我的?”
“因为……因为……”我不好说出真相,半拍马屁半扯了个谎道:“因为公子你天生一副贵人相,与你同行没准能蹭一点喜气。”
他哦了一声,还将尾音拉得好长,微微上翘。
我感觉一滴子冷汗从鬓角一路滚到下巴尖,凉飕飕的。
“这么着吧,既然你如此看得起我,让你们上我这趟船一道过江也没什么,不过我有个条件,就不知你愿不愿意。”
我忐忑道:“什么条件?”
“我瞧你带着个面具出门,没准就是个见不得人的家伙想将脸藏起来,我呢又天生好奇,不如这样,你让我瞧瞧面具下边你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我满足了,立刻就让你和你家小姐上船,可好?”
这……这倒还是个划算的买卖。
只是望着他那副淡定的表情,我叹了口气,实打实地说:“公子你要说我见不得人也不算错,因为我这张脸丑得可以,你若是想看,让你看看也不妨事,可若将你吓到了出了什么事,我又当如何是好。”
他脸上更加笃定了,“我天生不怕吓,你揭开便是。”
我顾了顾左右,见四周无人,便将面具揭开一条缝,露出自己满是疤痕的右脸,果然不负期望,他脸色先是白一阵,再是青一阵,最后索性变成了灰色,摇摇晃晃好几下,多亏没倒下去,只抚着额头再度回到船上,还对我比了个上船的手势。
我心里乐开了花,屁颠屁颠将骡车牵过来,一并赶上了船。
文小姐见到那贵公子,果然不负我期望地娇羞了,甚至都没拿出那股尖酸泼辣的气势,就连与我说话都前所未有的客气,我受宠若惊。
直到一路过江,我们与那贵公子分道扬镳,她好似还未回神,痴痴问我:“你可问到了那公子的名讳?”
我摇头,一抖骡车的缰绳,“你既然已是有妇之夫,这种萍水相逢的桃花,还是赶快相忘于江湖得好,免得败坏了三从四德,还惹了一身骚。”
许是我这话又将她刺激住了,没过一会,就又听见车里传来嘤嘤嘤的抽泣声,“天可怜见,我命运如此悲惨,相公视我为无物,就连萍水相逢的郎君也未能留下只言片语,难道我注定红颜薄命,孤独终老,嘤嘤嘤。”
我撕了片衣角堵上耳朵,哼着歌儿赶着车,自得其乐。
半日后,建业城宏伟的城门近在眼前。
文兰的用处终于到了个可以施展开的地方,我们只在城门口稍作停留,我拿着文兰给我的文书与那守城将士唧唧歪歪一会,半柱香的功夫都还不到,城里便冲出一辆四马大车,刚停稳,一个胖老头就从上面用一种团成一团的姿势,圆润地出现在了我面前。
文兰不顾形象地冲下去,与那满身是灰的老头抱在一处,哭得好不快活。
我觉得耳朵里的布条似乎不够用,又多塞了一块。
老头哭够了,才自我介绍一番,原来他就是当今的朝廷大官,尚书令文耀先大人,知晓是我一路风餐露宿将流落在外的文家大小姐送回来后,文耀先放开了自己的女儿,又欲来扑我,可我看他那眼泪鼻涕横流的模样委实不太舒服,便就着不明显的姿势躲了好几躲,他见扑我不找,只好抹着眼泪悻悻作罢,请我去他府上一坐。
我等他这句话可等了许久了,笑眯眯随他上了那辆四马大车。
14
14、初抵文府 ...
文耀先是个健谈又和善的官,没什么架子,和我想象中那股朝廷大官的做派不大一样。
四匹大马迈着小步子在街道上前行,一面走,文耀先一面问我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大多是文兰有没有给我们添麻烦之类,还隐晦想从我嘴里套些桃源村的信息,见我嘴巴严,又迅速转开了话题,此等大智若愚的境界无怪乎能将这个大官做得如此顺风顺水。
这大城市的繁华与乡间野市相差太多,马车又恰巧经过闹市,街边众景看得我眼花缭乱。随侍在马车中的文家下仆为我端来一杯蜜酒,这蜜酒清甜可口,我正逢口干舌燥,立刻喝了个底朝天,还不过瘾地咂咂嘴,道:“这玩意要比山间野蜂蜜酿出来的菊花蜜酒好喝多了。”
文耀先乐呵呵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文家做蜜酒选的料都是琼脂蜂蜜配上茉莉花,还得分着时令加入一些梅子与枸杞等佐料提味,调制过程功夫样样精细,就连京中最富盛名的酒楼望川楼也炮制不出我家这般精致的蜜酒。”
“文大人你果然会享受生活。”我说着恭维的话,又厚颜无耻一连讨了好几杯,他索性将随车带着的整壶都放到我面前,招呼我喝个痛快。别人如此大方,我要是推辞也忒不识抬举,索性放开肚子喝了个昏天黑地。待马车在文家大院门口停下,我脑子已经被蒸得有些晕乎,只想赶快讨一间厢房好睡上一觉。
文家下人也如主人一般爽快,领路颇殷勤,厢房也干净整洁,我在那丝滑的被褥上滚过一圈,睡过去之前,脑子里的想法是:这个文耀先一家,除了大小姐有点难以捉摸,其实还蛮不错的嘛。
这眼睛一闭一睁就睡到了差不多半夜,蜜酒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后劲却大得很。我费力从床上撑起身子想找些水喝,脑子里却像有两个铁疙瘩滚过来荡过去一样很不稳当,扶着床沿才走两步,又咣当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摔,倒把眼睛给摔出毛病了。
我看见厢房正中的桌边坐着一个男人。
桌上一灯如豆,男人正捧着书卷在读,脊背挺得笔直,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只余几缕青丝顺着鬓角垂至胸前,模样英俊又带着些风情,看得我心猿意马。
我伸手抓住他的脚腕,满口酒气道了一句:“小哥,给爷倒杯水喝。”
他一动不动。
手底下的靴子料子颇硬,似是皮质,我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看,发现那人也正落下目光来看我。
烛光灼灼,只将他的脸照出了个轮廓,是英武的脸孔,我听见他道:“想喝水也得先回床上躺着,你莫不是要继续这般睡在地上。”
此时此境,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眼睛没毛病,这屋里除了我还真有别人。
霎时我酒就醒了一大半,“你是谁”三个字刚出口,身子已经腾空而起,被他抱起来重新给扔回床上,而后他手也未停,就要来剥我的衣裳。
我虽不是黄花大闺女没什么贞操可言,但头次碰到这种事情难免惊慌失措,一时竟忘了反抗,待他将我上衣剥光,又欲来剥我裤子时,我才慢悠悠回神,这人,这人莫不是个断袖中的流氓,要趁我神志不清与我行那苟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