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馨瑜还在激烈地嘶吼着什么,但是周子慕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在想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有想,脑海里空白一片。
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吗?
他满心算计,他嫉妒,他恨的那个人!他原本准备肆意嘲笑的那个人,竟然早就不在了。
在故事一开始的时候,他想要报复的那个人就已经死了——为了救他而死。
这么一来,他的处心积虑,他的仇恨,他的疯狂,不都是一个笑话吗!他准备的迎头痛击,却发现到头来,对方根本不在意。因为李明仪早就死了,为了去保护他的哥哥,潇潇洒洒,像个笨蛋一样自己去死了。
只显得苦苦挣扎的周子慕,像是一个小丑。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笑话!
恨生而不养的亲生父母,恨把自己丢开的养父母,恨怜悯嘲笑自己的人,恨李明仪。可最后却发现,最应该恨的人,却是自己。
为什么从来触摸不到阳光?
不是因为阳光不愿眷顾,而是因为他自己选择沉溺黑暗。
或许周子慕这个人,真的不该活在世上。
楼下,周子慕的病房。
王晨拾起那个破旧的玩具手枪,抚摸着那已经不再光滑的外壳。
他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感受着楼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黑暗气息。那不是堕入深渊,而是已经与深渊同在。
看来,是时候去收获猎物了。
手里抓着玩具手枪,王晨一步一步地,向楼上走去。
人类,会因为不公而愤怒;会因为歧视而不甘;会因为嫉妒二发狂;也会因为不爱而恨,因为爱而恨。
更会因此,疯癫入魔。
所以,有趣的可爱的情感丰富的人类,才会成为魔物们挚爱的美食。
因为魔物,从来没有爱恨。
王晨掀起嘴角,准备去完成自己的使命——给予心爱的猎物一份永远的黑暗。
我可爱的,痛苦的,正在绝望哭泣的猎物啊。不要再悲伤,不要再难过,因为我会赐予你永恒的安眠。
年轻的魔物候选人缓缓拾阶而上,向着不远处那个悲伤绝望的灵魂走去。
末引:
小小的玩具手枪,象征着一份期盼,一份等待,一份守护。
爱是永恒,不变的诺言。
【这次就由我来保护你,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早在一开始,李明仪就已经死了,我一直没有正面描写他,而是通过上下引来写之前发生的事情。
第43章 第六审·劬劳终下
恩怨相结,错恨交加。
是是非非,谁道得清,谁看得明?
岁月流光,这几日发生的一幕幕如流水东去,缓缓滴落尽现于眼前。
【滴答】
李明仪离开人世的那天晚上,李华盛夫妇对月长坐一宿,渀佛一夜衰老,茫然若失。
【滴答】
李明仪去世两天后,李华盛夫妇找上周子慕,一子已逝,还剩一子。
【滴答】
周子慕察觉出不妥,伪装失踪。李华盛去院长办公室长谈,所问无非两件事。一问周子慕双腿可还能治好,二问周子慕的心脏与李明仪是否匹配。
答案,皆否。
一双已经治不好的残腿,一颗并不能用来蘀换的心脏,招惹出许许多多是非。
李明仪为了那颗不能救他性命的心脏而死,周子慕为了那颗不能用来换心的心脏而恨。
李华盛夫妇精于算计,却最终一无所有,二子一死一恨。
【滴答】
眨眼间,画面又流转过千百。
它只是静静地看着,未曾发一言。
直到画面停留在那个蝉鸣停息的午后,一个脸色青白的年轻人无力地倒在窗前,而他嘴角竟是带着笑意。
它静静地看着这个年轻人,渀佛要看透他的所思所想,想要把他喊起来问一问究竟为何要那么做?然而它心中却是一片茫然,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为何又要盯着这个年轻人看。
“他已经死了。”
不知何时,它身旁又出现一人。
那人和他一起看着那悬浮与黑暗中的种种画面,目光沉沉。
“他是谁?”它问。
“李明仪。”
“李明仪是谁?”
“周子慕的弟弟。”
“周子慕又是谁?”
“李明仪的哥哥。”
突然出现的人用这种无聊的答案来回答它,它有些生气,指着那死去的年轻人问:“他为什么要死?”
“因为他是个傻子,因为他很无聊,因为他想要让人记住自己,还因为他本来就活不久了。”
来人回答它道:“用不足数月的性命,去换得别人一生的遗憾,去获得某种自我满足。其实这个人也不傻,他很聪明。”
“那他想要让谁记住他,那个人又记住他了吗?”它问。
“记住,又没记住。”来人回答:“周子慕记住他,却永远不会感激他,或者只会更恨他。”
“为什么?”
“因为李明仪用这个方法,让周子慕永远摆脱不了他,让周子慕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周子慕想要报复,然而最该让他报复的人却早已经死了,犹如挥出去的拳头打在空气上,很是失落。而李明仪又是为了他而死的,这就在周子慕心中种上了魔障。一根永远拔不出来的尖刺。
这样一想,李明仪的确很聪明,也许最大的赢家就是他。
画面偏转,又来到另一间病房。
这里似乎很骚乱,有疯疯癫癫叫嚷的中年女人,有来往奔波的医生护士,还有一个奄奄一息,被从另一个人胳膊中抱下来放到床上的男人。
“他是谁?”
“周子慕。”
“他怎么了?”
“他也快死了。”
它一惊,“为什么,他不是不会死吗?”
回答他的那道人影看向他,似乎是奇怪。“为什么他不会死,人总是要死的。”
“但是有人说过,他身上已经没有死气……”它愣愣地,不记得脑海里哪来的这番话。
“命运是会改变的。”那道人影冷漠地回答他,“同父同母的兄弟,一向健康的弟弟却心脏衰竭,为什么人们以为哥哥就不会有?”
“周子慕的心脏也本就是不好的,他这次被刺激过后,也活不久了。”
“什么刺激?”
“得不到,求不得,恨不了。健康的身体,他得不到;安稳普通的日子,他求不得;想要恨的人原来并不值得恨,他恨不了。过的这么憋屈,他当然受不了。受不了,就发疯了。”
它无言地听着,似乎若有所获。它看着病床上周子慕青白的脸色,看着突然愣住大哭大笑不止的中年女子,以及随后冲进来面色苍白怒吼着医生护士的中年男人。
它忽然看着周子慕,道:“其实他也不过是个笨蛋。”
“是啊,他们兄弟俩都是笨蛋,喜欢钻牛角尖。不过也正是这样,我才看中了他。”
它闻言,看向那道人影。“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