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灵歌(10)
“好吧,你也帮我带一句话给大皇兄好了。”
她示意道,“请说。”
我清清嗓子,“你就这样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聊’。”
她噗哧一笑,“你们两兄弟,是在玩什么文字游戏么。”
我无奈道:“相信我,我绝对不会那么没事找事做。”
“哎,罢了罢了。”她拂拂衣袖,“殿下的话一定带到,夙莨这就告辞了。”
“黄胤,送客。”我冲黄胤喊道。黄胤小跑着上前来,对着夙莨一抬手,“夙姑娘,请吧。”
看着他们二人逐渐出了殿门,我伸手拿过夙莨方才用过的茶盅,轻笑一声,转身上了楼。
是夜。
冷月如霜。
“天地人和,至福恒昌,夜半,子时!”
窗外有管着时辰的公公掌灯穿过,在青石板的廊道里留下狭长的黑影,我微微撑开窗户,天上不见云彩,月正当空,也给这皇宫里增添了不少光线。
黄胤亥时被我打发去了宫外,等着买明个一早京城东大街富锦轩第一锅出笼的水晶豆花糕,今夜都回不来。我把手伸出窗外,探了探气候,还不错,略有微风,并不寒身,毕竟现在时节还算不得深秋。
看准了下面没有巡逻的侍卫经过,我轻盈地一闪身,越过窗户,顺着屋檐挪移了几步,再一跳,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还好,自己的动作没有被别人发现,不说那些一动不动的木呐侍卫,至少,蹲在屋顶的那个,还有在大榕树上呆了一天的那个,都没有发现我。
想起来都可笑,我堂堂一国皇子,在皇宫里居然还要如此偷偷摸摸的,传出去,定会成了民间一大笑柄。
瑞宁宫的背面有一条少有人插足的小径,淡淡的月光透过枝桠洒在路面上,斑驳得别有一番情趣。踩着这些月光,我悠然自得地一面避开巡查的侍卫们,一面向前走。这是一个精细活,不过就我对那些白痴侍卫们的了解,只要你和他们保持有二十步的距离,这些木呐的家伙是死活发现不了你的。
只是,这也要花费去不少时间,等我进到御花园之后,已经快要丑时了。
御花园里种满了季节性花卉,需要的就是一年四季花开不败,因此已经入秋,整个花园却依旧姹紫嫣红。衬着银色的月光与众多争相斗艳的花,我轻而易举看找到了在花丛中穿行的身影。
“唉,我刚才还在想是自己太失败了还是六皇子太笨了,怎么时辰都快过去了还不出现。”夙莨自花丛中抬起头,对着我略带怒意地嗔道。
我带着笑走上前,说道:“如果我不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太失败,而不是我太笨。”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小纸条,夹在指尖把玩着,“这种东西你就那么大剌剌地放在茶盅里,若是让别人看见了,那还了得。”
“如果让别人看见了,也只会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你还是太笨。”轻描淡写地反讽了我一句,她转过身,把玩着那些花瓣,不再看我。
“哈哈,算我笨好了,居然会来赴这种约。”我笑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情,非得在这样一种风声鹤唳的氛围中……”我晃晃手中的纸条,“要‘今夜子时,御花园见,要事密谈’呢?”
夙莨总算是转过了身,静静地看着我,月光在她的身上形成了一圈光晕,衬托着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看不真切。
“我……”她开了口,“我只是想,向六皇子殿下求证一些事情。”
“又是大皇兄叫你来的吗?”我问道。
“不关大皇子的事。”
“那是什么事情?”
她垂下眼睑,低声道:“璇璞殿下,教你弹琴的师父……是不是公孙锦?”
我点点头,答道:“是。”
“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我一愣,问道:“你找他,莫非有什么事情?”
“我有急事,请告诉我,他现在人在何处。”夙莨的语气突然急迫起来。
我耸耸肩,无奈地一摊手:“我不知道。”
“啊?”她双眼兀地张大,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你的师父啊!”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知道的啊。”我说:“哪个师父会给自己的徒弟汇报自己的行踪的,实话告诉你吧,师父他已经失踪了七年了。”
“不可能……”她突然像大受刺激一样怔怔地向后退了几步,“七年……七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我看着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却说不上来,想要上去拉着她问问怎么回事,可她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着实让我有些毛骨悚然,只好一动不动地继续站着,静观其变。
过了好一会,她才渐渐恢复了正常,对着我微微行了一礼说:“对不起殿下,夙莨刚才失礼了。”
我心想这女子真是奇怪,刚才对着我说话还没大没小,这会居然变得如此谦卑有礼,更何况,她还向我问到了失踪多年的师父,我从未听说过师父有什么亲人,莫非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我还没想明白,她却突然又开口了,只是,这短短的一句话,让我在瞬间愣在了当场。
“殿下。”她淡淡说着,声音细而绵长,如柳絮般飘开。
“这泷琴,你一年只能弹奏一次吧。”
第7章 宫变
这是一个无人知道的秘密。
“璞儿,你要知道,这泷琴,凡人是学不会的,因为他们没有‘力量’。”
师父那时的话再次在我耳边响起,我撑住额头,怔怔退了几步。
“我说的没错吧。”夙莨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殿下,这泷琴,你一年只能弹一次,对吧。”
过了半晌,我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低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她微微一笑:“因为,你现在体内的‘力量’,不够支持你在一年之内驾驭泷琴两次。”
天上飘过一片淡云,恰如其分地挡住月光,我抬起右手,把手背靠在额头上。夙莨,夙莨,我反复思考着这个名字,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知道那么多。
泷琴,世间寥寥无几的泷琴,其实根本不是谁都能弹奏的乐器,说是仙人使用的法器也不足为过,它蕴含于其中的玄机,足以让一般人根本无法驾驭它。
而我的师父公孙锦与我,都不能算是一般人。
我的身体里自小便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一股不受我自身控制的力量,它忽大忽小,时有时无。
五岁时,我遭遇到了一次暗杀,当时我在瑞宁宫的门口,有刺客躲在暗处瞄准我的眉心射出了一支暗驽,可是,就在暗驽快要射中我的时候,突然从我的身体里涌出一阵蓝色的光芒,接着那暗驽居然神奇地转变了方向,朝来时的方向反射回去,杀死了那名刺客。
从那时开始,我就注意到了这隐藏在身体里的秘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对父皇,也只说那刺客是操纵暗驽不当,将自己射死了,这个可笑到幼稚的理由,当时却骗过了所有的人,毕竟谁会相信已经射出去的弩箭会改变方向杀死那个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