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惋灵歌(102)

作者: 温暮生 阅读记录

谷梁轩双眼依旧是久久凝视着宏大的主屋,似乎可以穿透宽厚的砖墙,我递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他了然一笑,方才一番恶斗,早已将他心中的愤怒宣泄得一干二净,毕竟有些事情,是永远不能用武力解决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以后,总有机会。”他握紧拳头,骨节铮铮作响。

我们转身朝外走着,堵住门口的士兵们逐渐分开一条道,出了中庭,还没进到前院,突然有一个仆从模样打扮的人从后面跟上来,冲我们喊道:“诸位留步!”

我们闻声都停下脚步。

那人气喘吁吁地跑到谷梁轩面前,道:“三少爷,老爷他要见你。”

谷梁轩顿时楞了一下。

那人又道:“还有,老爷说了,也请这几位朋友一同前去。”

这回惊讶的人要属我们了,我们都与谷梁丞相素未相识,他见谷梁轩倒在情理之中,至于为什么连我们都要一同入内,实难揣测其深意。

“去吧,难道还怕他不成。”夙莨道:“廖青枫都没能将我们留下,这丞相大人还会有什么能耐,大不了,再打出去便是。”

我求证地看了看师父,发现他竟然点头了。

“我没意见。”我耸耸肩。

“诸位,请随我来。”仆从忙不迭的一拱手,于是我们又按照原路回了中庭,不过这一次,是长驱直入地迈进了主屋的大门。

踏进主屋,我再次被这丞相府的奢华所惊叹。

地上铺着厚实的绒毯,踩上去都没了脚背,周围宫灯高挂,虽然是白日,但屋内更是灯火辉煌,屋顶高愈两丈,绘着五彩,精致不可言说。

屋子尽头安放着一架巨大的屏风,上面绘着一幅壮阔的山水画,边上写着“锦绣山河图”五个斗大的字体,笔风苍劲锐利,再观那落款,正是谷梁成华。

“老爷的卧房在这边。”仆从往东边领路,撩开垂帘,又穿过一条周围嵌着壁画的回廊,带着我们走到尽头的一间房间前。

他敲敲门,恭敬道:“老爷,小的把三少爷带来了。”

屋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小丫鬟冲着我们一福身,我们依次进屋,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药味,萧淋神色奇怪的站在房间内仅有的大床边看着我们,而廖青枫此时也坐在床沿,正握住一只枯瘦的手掌把脉。

见我们进来了,那枯瘦的手臂勉励抬起对着萧淋挥了挥,萧淋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一福身,领着屋里的两个丫鬟出了房间。

“你来了……”沙哑的声音想起,断断续续,仿佛说话之人在下一刻就会咽气。

廖青枫将垂下的帘帐竖起,露出了正靠在床头的消瘦老者。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谷梁成华本人,实在难以想到,这个以谋略而闻名天下的一代商都名相,此时居然病恹恹恍若死人。

“是。”谷梁轩神色复杂地回了一句。

廖青枫道:“老友可需要我回避?”

“不用了……”谷梁成华重重咳了两声,“有你在这,我也不会觉得太过愧疚……”

说罢,他抬起浑浊的双眼,凝视着谷梁轩道:“你娘……她还好吗……?”

这一句话瞬间戳到了谷梁轩的痛处,在场之人包括廖青枫都绷起了脸,生怕谷梁轩又一时闹热而做出些什么,然而谷梁轩却只是淡淡地答道:“难道你刚才对外边发生的事情都一无所知么?”

谷梁成华疑惑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听见廖国师说你来了,因此才差人找你过来……”

谷梁轩突然轻笑一声:“你还真是不问世事啊,怪不得那些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娘亲下毒手。”

谷梁成华愣了愣,“什么毒手?”

“罢了,我就知道这件事早晚瞒不了你。”廖青枫却突然接过话,“谷梁轩的娘,被大夫人趁你不再的时候抓来动了私刑……”

第72章 赌约

“什么!”谷梁成华猛地撑起身子,不料却因为动作太快让原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更是泛起一片惨金色。

“稍安勿躁!”廖青枫眼疾手快地将他按回床榻上,掌心轻颤,输进汩汩真气平复谷梁成华翻滚的气血。

谷梁成华剧烈地咳了几声,依旧是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问:“这,怎么会这样,小依她,她现在如何?”

谷梁轩紧咬嘴唇,将头偏过一边,不答话,我与夙莨见到谷梁成华这般病恹的模样,也不好开口,只是忍不住叹气,倒是师父面无表情地沉声道:“她现在的情况,已经撑不过十日。”

廖青枫与谷梁轩猛的回过头,而我更是惊异地望着师父,难道方才我们一通筋疲力尽的逼毒,最多只延续谷梁轩他娘十天的寿命?

“不可能!”廖青枫断然道:“公孙锦,老夫已经诊治过了,现在的她的病况正在逐渐好转,怎的突然变为活不过十日了?”

师父古怪地望了廖青枫一眼,语气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鄙夷:“若不是你没探清情况胡乱下药,怎的会有这结果,现在居然还自以为是给别人诊好了病,果然好笑。”

“十日……十日……”谷梁成华的声音颤抖起来:“你们说……这事是夫人干的……?”

夙莨答道:“那还用问,不然你以为为何谷梁轩会这般恼怒,直接打上门。”

谷梁成华愣了半晌,一双眸子从我们身上渐渐滑过,老眼一闭,竟然滚落下一颗泪珠。

“我对不起她……”

夙莨接着道:“你要是还是个男人,就马上休了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然后再拿住治罪,你是没看见谷梁轩他娘亲那个悲惨样,果然最是狠毒妇人心……”说到这里,她突然面色有些不对,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失误,赶紧不说了,轻咳一声将脑袋转向一边。

我看那谷梁成华只是靠在床沿上,却全没了动静。

廖青枫轻扶着他枯瘦的身躯躺好,“又昏沉过去了,这恶疾也真是奇特,怎么都让人寻不着病根,就见他整天昏昏沉沉的,没多少时间清醒。”

我心想,大房二房闹起来,遇见这种事,恐怕昏过去才最好过吧,至少不用平白无故来伤脑筋,这病来得也真是巧。

“公孙锦,你方才说,老夫胡乱用药?”廖青枫站起来,胡子一吹道:“老夫虽对医道不精,但潜修数百寒暑也略微可窥见天道,人间顽疾若不是已断生机的,又有几个我诊治不好?”

师父一声轻笑,“呵,看来你不光做事草率,还刚愎自用,真是贴切了你国师大人的威名啊。”

说完,他缓步上前,握住谷梁成华的手腕脉门,闭目想了片刻,嘴角轻挑,道:“真是奇了,没想到这位也是中了毒。”

廖青枫惊异地看着师父镇定自若地站起来,隔了半晌才道:“不可能,他脉象明明是深度风寒之象,你怎能断定是中毒?”

师父沉思片刻,道:“三浅一深,却为风寒致使心脉机能衰退所致,你会诊成风寒,也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