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涯坐在警局里,目光有些呆滞。已经一天一夜没睡,再加上之前的加班,现在头脑都有些不转个儿。桌上电话响了好几下,冯涯愣是没反应过来这是找自己的。
美容觉也没得睡的张米还算清醒,冲进办公室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就塞到冯涯的手上。
冯涯揉揉额角,“喂?”
“是我,孟繁华。你在忙?”
冯涯打了一个呵欠,“没有……还在等消息。”
“这次是熬了多久?”就算是听到了冯涯疲惫的声音,孟繁华心情见好,“年纪大了,冯组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呸!你专门打电话来讽刺我?”冯涯骂着,觉得头脑飘忽。
孟繁华一笑,“你本家的那个案子,恐怕得拖一拖。”
“什么案子?”
“你本家,冯桂花的案子,法律援助的那个,你还真的撑不住了啊!”
“哦!”冯涯想起来了,不是许桥那小子非要孟繁华接的那个?“怎么了?”
“清贸的案子现在比较棘手,我脱不开身。”孟繁华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等我有空的时候再打这个官司,二是考虑我们事务所的其他律师。”
“就你!就你!别人不行!”冯涯连连摇头,他可没忘了许桥对孟繁华的推崇,“晚点就晚点,不过诉讼时效就行!”
孟繁华轻笑,“那好吧!”说完就要放电话,忽又听见冯涯在电话那头连连呼叫,“还有事?”
“那个……”冯涯犹豫了片刻,说,“有个孩子……”
“你的?”孟繁华迅即接上。
“什么啊!”冯涯真是烦也烦死了,干脆直说,“有个孩子崇拜你,想跟你一样当律师,21岁了,高中没毕业,现在自己读夜大,应该怎么办?”
孟繁华笑了,“能怎么办?先去考个大学,拿个大学文凭,再有几年法律工作经验,就有资格考律师了。”
冯涯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律师哪是那么好当的!”
孟繁华想想,“不过要是一边上学,一边做助理,倒是可以节省几年时间。”
冯涯一拍脑袋,“行!就到你那里去做助理吧!”
冯涯不见外,孟繁华正一脑门子官司呢!“得了吧你!你以为我这里是收容所还是慈善机构啊!什么人都往我这里塞!”说完“啪”地挂上电话。
孟繁华变脸变得快,冯涯听着听筒里的忙音一时间没反应,现在这迟钝的,连被撅了都不能第一时间发脾气了。长叹一声,扔下电话,继续等消息。
直到天色渐黑,冯涯早就靠在椅子上睡去了,连军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啪”地打开灯,冲着睡眼朦胧的冯涯竖起大拇指,脸上带着笑。
冯涯摆摆手,“让大家伙儿都回家,没有电话,明天也都不用来了!”说完拎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喂,在哪呢?”冯涯甚至有些口齿不清,“我一会儿过去,给弄点吃的。”
“哦。”
许桥习惯性地接了冯涯的电话,挂断了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住进了美容院的阁楼,那句“在家呢!”毫无疑问地会将冯涯引到他原来的小平房去。刚想打电话通知,又冷着脸将电话丢到一旁。
当我是谁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许桥恨恨地想。坐了一会儿,还是起来架起临时的电磁炉,拿出了挂面和鸡蛋。
果然,不一会儿,冯涯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里叫嚣,“你TM在哪呢?!”
许桥平静地说,“美容院。”
十几分钟后,楼下大门被敲得“咚咚”响,许桥三步并作两步下楼,一开门,便看见冯涯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怎么搬这儿来了?也不说一声!什么时候干的?”
许桥看看冯涯,拉了拉他的袖子,“先进来再说,面都给你下好了。”
许桥说完便转身上楼,冯涯话没说完,也只好跟着上去。
美容院是街角的一座两层小楼,老房子。说是美容院,其实只有二层,一层也是人家出租出去的门面,左边是租书屋,右边是租影碟的。不过是几个想干点事情的孩子凑份子凑出来的,加盟了某个品牌,招了几个美容师小姑娘和捏脚师傅,服务小区,也就干了起来。
阁楼说是阁楼,充其量是以前堆放物品的仓库,算是房东出租了二层搭给许桥的。一边整整齐齐堆放了各种货品,另一边就是许桥自己支起来的床。窗户下面一张桌子,还放着个书架。地中间是电磁炉,里面正煮着面。
许桥上来就关了电磁炉,拿了碗把面和鸡蛋盛出来,又连着烫了把青菜,一碗普通的面条,白的白、绿的绿,煞是好看。
“我问你……”
“先把面吃了!”不等冯涯发问,许桥把碗递上去,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冯涯瞪了许桥一眼,也是两天没好好吃饭,趁热,胡噜胡噜吃了,吃完面,一头的汗。外面正是盛夏,阁楼里也闷热得很,冯崖放下面碗,气又上来了。
“你成天的折腾什么啊!我那小房不是挺好的?还有空调,非得搬到这破地方!”
许桥笑了笑,“你明天来,空调就安上了,商场明天送货。”
冯崖看看许桥,忽然发现这小孩是认真的。想了想之前,除了那个当律师的事情,自己也没惹着他啊!“多大点事儿啊!气性就这么大?哦,我一句错话都不能说?”冯崖瞪着许桥。
许桥看着冯崖,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深吸一口气,说,“不是那样!我这美容院本来就有个阁楼,不用我也吃亏,都是拿钱租的。我不能租了房子不住,去住人家的房啊!”许桥脸上带着笑,“再说,你那小房也能租出去,每月能有几百块钱,干点什么不好?从经济的角度上来说,这才是合理的。”
“合理什么?一点也不方便!”冯崖想也没想就反驳。
许桥乐了,“怎么不方便?每天下楼就能开工,晚上上课有直达的公交,夜里我还能看店,省了找打更的,挺方便的。”
“可我……”冯崖想说可我以后找你就不方便,原来是一拐弯,现在还要打趟车。可话在冯崖嘴边转了转,还是咽了回去。是啊,以后自己是不方便下了班就到许桥那里找饭吃,是不方便随时想起来就去看看这孩子,可这都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理由。
许桥看看冯崖,终于说,“这几年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不能老是赖着你,占你便宜、住你的房子。我现在也独立了,能照顾自己,老给你添麻烦也不好。”
冯崖听了,心头火一拱一拱,“现在说添麻烦,那以前是谁硬赖着说什么滕警官把你托付给我了?说我就是得帮你照顾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桥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眼睛发胀。
“那你是什么意思?!”冯崖说,“去卖遇上不好的客人拿我当挡箭牌,三更半夜被人打了就来找我,打工挨欺负了要我给出气,没住的地方就赖在我家不走,人家给我介绍个对象你老来捣乱,啊!现在你翅膀硬了,嫌我那个小平房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