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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酹山河(74)+番外

林殷拿起药膏,又仔细为弟弟涂抹,道:“应长歌纯真跳脱,心地善良,你还是把他送回苗疆吧,在这里太危险。”林毅道:“明知那人就在不远之处任人折磨,却是除了忍耐,无法可想。你这种锥心刺骨的痛苦,我可不想去尝。”

林殷叹了口气,道:“是么?只怕现下父皇已经派人去杀你的那人了。”他低下眼睛,感到身旁一阵疾风掠过,再无声息。

乾清宫里只剩下林殷,孤单地跪在地上。明媚的阳光投射进来,拖长他的影子。

林殷站起身,一步一步踱到宫门前,抬头望向西边。

眼前只是一堵宫墙,林殷的目光,却似乎穿透这重重红砖绿瓦,一直看到层染阁那一角飞檐。

微风拂过,吹得檐铃“叮叮”地轻响。

平安,你听见了么?

第66章 纵有离歌怎忘情

林毅快步走出乾清宫旁廊庑,阶下侯着的宫女太监忽拉拉跪了一地。林毅这才发觉自己身着郡王朝服,就这么走出去,实是有碍物议,大失体统。此时也顾不得寻自己的坐轿,他双手一分,两三下除了外裳,摘下头上珠冠,随手交给旁边跪着的小太监,身上仅着白色深衣。足尖一点,飞掠而出。

转眼到了外宫墙垛上,正见一队人马疾驰。个个衣着鲜明,佩剑带刀,为首的是御前侍卫统领欧得海。不用问,定是前去捕捉应长歌无疑。

林毅几下纵跃,跳到路旁大树之上,折下几根树枝条运劲弹出,打中当前的几匹骏马。那马奔跑之时,忽然遭袭,尽皆人立而起。后面的猝不及防,登时撞在一处。一时间,人骂马嘶乱成一团。

林毅将他们阻了一阻,自己加快脚步。展转到了瑞王府邸,直接由后墙跳入,奔到丝阑阁中。

应长歌刚刚睡醒,坐在桌前喝茶。抬头见林毅匆匆而来,无裳无冠,脸上犹有指痕,甚是狼狈,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

林毅道:“快随我走,父皇要杀你。”提起桌上长剑,拉着应长歌向外走去。

应长歌先是一惊,既而撇嘴道:“我不要逃,一人做事一人当。皇上又有什么了不起,一刀下去一样没命。” 林毅见他不知天高地厚,一味胡闹,沉下脸冷冷地道:“是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九叔的嫡亲兄长,我的亲生父亲,你一刀下去试试?”

林见秋,应长歌是怕的;这个林毅他更怕,忙道:“怎敢怎敢,我和你走便是了。”

话音未落,忽听外面有人高声道:“奉旨捉拿朝廷钦犯,阻拦者斩。”欧得海来得快极,竟已将瑞王府包围。

林毅和应长歌自后花园角门偷偷溜出,恰遇到围上来的宫中侍卫,大喊:“在这里了!”纷纷亮出兵刃。

应长歌刚要冲上去,却被林毅拦下,道:“不成。”应长歌见识少,自然不如林毅认清形势。这里是京城重地,天子脚下。若是当街厮杀,惊动兵部,调动兵马围上,十个应长歌也休想活下来。

林毅见机极快,抽出宝剑放在应长歌手中,道:“挟持我。”应长歌立即领悟,将宝剑横抵在林毅颈中,对那些侍卫道:“再敢上前一步,我杀了他!”

那些侍卫面面相觑,上不得下不得,早有人飞奔至前门去禀报欧得海。应长歌押着林毅一步步走到街上,猛然一跃而起,并足横踢,瞬间击中一名侍卫。夺过他的马,拉起林毅放在身前,纵马前驰。那些侍卫投鼠忌器,不敢紧紧追赶,只等统领示下。

二人骑在马上,直奔至城外,前方一片密林。林毅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对应长歌道:“你回苗疆吧,不要再来了。”

应长歌道:“你……你说什么?……”林毅看着地上,神色平静,道:“恩,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我么?这下好啦,你离开京城,咱们自然不会再见面。” 应长歌心里一阵迷茫,觉得似乎是这样,可又似乎不是。

林毅见他傻愣愣的模样,目光变得柔和,道:“其实当初就该放你走,是我……舍不得……”

他垂下眼睛,后面几个字说得极低。脸上仍是淡淡地,一片漠然。但不知为什么,应长歌却觉得这个冷心冷面的少年,隐隐透出一种莫名的孤寂和哀伤。

应长歌心里一阵翻腾,热气上涌,开口道:“你和我一起走。”

林毅蓦地抬头,清澈的双眸之中仿佛星耀火燃,骤然间烧得发亮。见应长歌一脸诚挚之色,显是发自肺腑,实心实意。林毅微微笑道:“我对你那么凶,你不恨我么?”应长歌面上一红,期期艾艾地道:“我……我……”

林毅叹了口气,道:“你可真是个小傻瓜。”应长歌刚要再说,忽听远处马蹄声疾,欧得海带人追了过来。

应长歌发急,道:“快上马。”林毅摇摇头,道:“剑呢?”两个人走得匆忙,来不及拿应长歌的宝刀,只随手取了林毅的佩剑。应长歌不知他用意,伸手递出。林毅没有接,皱眉道:“这剑……”语气颇为疑惑。应长歌问道:“什么?”自然而然低头去看。林毅突然跃起,屏指如风,瞬间点了应长歌肋下穴道,应长歌半爿身子登时麻软,瞪大眼睛望着林毅。

林毅长吸口气,紧紧攥住应长歌握剑的右手,挺起长剑,“噗”地刺入自己胸口。应长歌被他捏住手腕,就如是自己刺中的一般,“啊”地惊呼,吓得面色苍白,颤声道:“你……你……”

林毅晃了两晃,鲜血缓缓渗出,沿着长剑滴落尘埃。应长歌顿时领悟,他这是要用自己的性命,阻挡追来的侍卫。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感动,眼泪流了下来,道:“你不必……不必……”

林毅本想伸手拭去他的泪痕,却已无力,只好作罢。笑道:“你想错了,我只是……只是要让你记住我……唉……以后说话做事,小心……小心一些……我们都太会骗人……”他用尽身上力气,在马臀上拍去。那匹马长嘶一声,驮着应长歌奔向密林。

应长歌被点中穴道,动弹不得,转脸见林毅摇摇欲坠,立在长草之中,却是无法可想。林毅白衣上血迹点点,胸前殷红一片。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脸上似漠然、似冷情又似隐含笑意。应长歌眼睁睁地看着林毅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不清,终于被大树挡住,再也看不到。

林毅眼前一阵阵发黑,强忍着待应长歌隐入密林,消失不见,实在支撑不住,软软坐倒。

身后马蹄得得,欧得海带着侍卫追赶上来,见瑞王竟受伤跌倒,尽皆大惊失色。欧得海慌忙下马扶起林毅,见他面白如纸,胸前插着明晃晃的宝剑,凶险已极。欧得海定了定神,立刻吩咐下去,将属下分做两队。一队护送瑞王回宫诊治,一队快马去追钦犯。

众人领命,刚要行事。林毅忽然睁开双眼,道:“欧得海。”

欧得海回头,看向林毅,见他直视着自己,冷冽而凛然。欧得海在宫中隐约听说瑞王和那钦犯似乎关系暧昧,但他奉的是皇上旨意,不敢有违,略一犹豫,又道:“快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