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云若无心中已有预料,可亲眼见到燕白羽这般模样,眼中顿时一热,不自禁地掐住了手掌,痛入骨髓。
都是为了赶回来救他,燕白羽才落得如此受苦。
云若无身子支持不住的发软,额头碰触冰冷的铁栏杆,发出哗啦的响声。
燕白羽一下子惊醒了,朦胧中瞧见那熟悉的身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扑到栏杆上,「若无,若无……」
云若无狂乱地抓住情人直伸过来的手,「是我是我,我在这儿……」
死握住那修长的手,燕白羽惊喜交集,用力一咬嘴唇,疼痛袭来,这才确定自己不是作梦,隔著栏搂住云若无柔韧的身子,「真的是你,我的天,想死我了,再见不到你,我一定会疯……」
抚摸著燕白羽身上累累的伤痕,云若无终於忍不住泪如泉涌,「他们竟把你打成这样……疼不疼?」
燕白羽忙拭著他脸上的泪,「当时很痛,不过,你一哭,我就不疼了。」
云若无含泪道:「你就是喜欢嘴硬,伤口都发炎了,怎麽不疼?」
「这点伤不算什麽,当初我差点给云悠扬砍成几截,不也没事……」突然发觉说错了话,嘿嘿一笑,「旧事不提,我有了你,什麽都不计较了。」
一阵尖锐的刺痛划过云若无的心口,大哥害得燕白羽亡命海上,自己又害得他惨受苦刑,云家欠他实在太多了。
燕白羽忽然紧张起来,「他们没对你怎样吧?」胡乱翻捡起云若无的衣服。
「别担心,我没事,好歹我也是云家的人,他们总要顾忌几分的。」
燕白羽吁了口气,「谁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云若无心潮起伏,慢慢以手抚著那刚硬英武的面容,「你说你原姓白,叫白什麽?」
燕白羽有点尴尬,「从小家里就叫我大郎,没起过名字,後来做了海盗,兄弟们帮我起名叫燕白羽。」
云若无浅浅一笑,「知道吗?我第一眼看到你,感觉就像看到一只鹰……你是海上的鹰,海鹰……」
燕白羽一拍大腿,「海鹰,好,我喜欢,以後便叫这个号。这是你起的,你得叫我鹰,好不好?」
「鹰……」云若无喃喃低唤,说不出的婉转温柔。
你是海上的鹰,我一定要让你重新翱翔,不管用什麽代价!
燕白羽倚在铁栏上,深深凝望著云若无,「我说过要带你出海遨游,恐怕这次要食言了。我平生最重信诺,谁知竟会两次食言。」
云若无强笑道:「除了我,你还跟谁食言了?是不是从前的情人?」
燕白羽大急:「不是不是,那还是十几年前,我家有船在海上运货兼运客,认识了一个到海外求医的小男孩,才十岁,长得聪慧清秀,叫什麽小扬子,一口一个白哥哥叫得甜,可怜病弱弱的,真叫人心疼。
「他说没看过海上日出,求我带他看,可是那天我睡过了头,给忘了,结果当天船就到港口,从此再没见过他……」
云若无静静地听燕白羽唠叨,这一刻,幸福而又痛楚。
※※※
「在下乃云府的管家云忠,奉主人云悠扬之命,特送来黄金十斤,白银一万两,珠宝一箱,请赵将军笑纳。」恭恭敬敬送上礼单。
赵南威随意瞟了一眼便放下了。
云忠又道:「主人本来想马上来拜访赵将军的,只因前几日货船在海上失火,损失严重,主人赶去处理了,稍後便来拜见。」
赵南威凤目一扬,「不必客气,很快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云忠莫名其妙,顺著赵南威的目光回头一看,不禁张口结舌,走进来的竟是到处遍寻不著的二公子云若无。
赵南威眸光闪动,优美的唇角微微翘起,起身挽住云若无,「怎麽,被地牢的味道熏坏了?脸色真差。」
云忠是看著云若无从小长大的老管家,虽不知发生了什麽事,可是瞧云若无脸白如雪,毫无血色,十分心疼,「二公子,你怎麽……」
赵南威抓起云若无的手一吻,「若无,结契的事你考虑清楚了?」
云若无咬紧牙关,压下翻腾的心绪,「好,我答应你结契!」
云忠吓得大叫:「二少爷,你怎能如此轻率?快跟我回去。」
云若无惨然一笑,「我回不去了,忠叔。哥哥书房有一个盒子,里面有个玉坠,那是娘留给我的,说是要我成亲时再戴,麻烦你送来给我。」
云忠神色迷茫,急道:「别胡闹了,当心大少爷知道打死你,快跟我走。」
云若无冷笑,「大哥大概高兴都来不及了,只怕觉得将军比知府还高些。」
云忠虽然听不懂,也知劝不回来,心中焦急,看来只有找到云悠扬才能解决这件事。再也待不住,急匆匆告辞而去。
赵南威一手搂住云若无的腰,低头便欲吻上那粉色的唇,云若无头一转,「赵将军,请你先放了燕白羽。」
「如果我放了燕白羽,你再反悔逃走,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赵南威轻笑著压住那光滑的脸,嘴唇贴住了他的。
云若无一惊,急退两步,厉声道:「我虽答应你,可不是现在,你若再行不轨……」
「就算我强要了你,你又能怎样?别忘了燕白羽在我手中。」赵南威淡笑著。
云若无强忍下满腔愤怒,「如果你得了手,却暗中害了燕白羽,我也不能怎样,所以,你先放了燕白羽,我才跟你结契。」
赵南威冷笑一声,慢慢抬手,忽然直指到云若无鼻尖上,「你有资格跟我讲条件吗?勾结海盗的罪名,就够云家灭族。我放燕白羽是抬举你,别给脸不要脸,得寸进尺。」
云若无也冷笑,挥开赵南威的手,「是吗?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要杀燕白羽,否则,凭你心狠手辣的个性,又怎麽会留下他?大概当场便已屠戮殆尽。你分明是倚敌自重,有燕白羽,才有你镇海将军驻守东海,否则,你不过是一个虚衔,又有什麽可神气的?」
赵南威怔住了,想不到云若无竟然看穿了自己的用心,东海云家的人,果然不简单。
云若无又冷笑道:「云家在东海偌大的生意,根本搬不走,我如反悔,你镇海将军当然会报复,我岂不是害了云家?倒是你事後暗害燕白羽,以我云若无一人,那才是叫天天不应了。」
赵南威凝视云若无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说得好,我确有拥敌自重的想法,不过杀了一个燕白羽,自然会有其他的海盗出现。所以,燕白羽的生死,还在你的手上。」
云若无固执地道:「除非你先放了燕白羽,大不了,我与燕白羽一起死!」
这是一场赌局,筹码就是他自己,赢了活,输了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赵南威斜睨著云若无,「想不到你对燕白羽倒是情深意重。好,我可以先放燕白羽,你也休想玩出花样,不然,你哥哥和整个云家,就会……」用力一捏,手中茶杯突然爆裂开来,水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