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夫子脚步一浮,险些朝前栽去。
杀人诛心!
这就是杀人诛心。
这位燕姑娘,好狠哪。
燕迟说这些话其实并没有过多的用意,完全是一番感慨之言,却不想不仅董夫子以为他杀人诛心,宁凤举也眯着眼审视她。
她一脸无辜,“我说的都是实话。”
夜色朦胧,美人如玉。偏生这美人美而不自知,仰着惑人心的脸,说着娇软的话,眼睛却是清透纯真。
宁凤举没忍住,揉了一把她的发,“我发现你适合当幕僚。”
心眼多,手段也不少,若是身为男子或许会有一番建树。
“真的吗?”
这算是夸奖吧。
燕迟心道,这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证明她的脑力心智有可取之处,比夸她好看更让她高兴。因为好看的外表并不完全是她,而智慧能力才是她的。
“那您以后能不能带带我,我想试试当幕僚的感觉如何?反正都是你的帐中心腹,我觉得我应该比其他人更能胜任。”
什么帐中心腹,这女人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看来他以前以为的都是错觉,这样的话哪里是一个不通男女风月之人能想到的。
如此也好,省得他日后还要教。
思及此,他眼神暗了暗。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你若真能胜任,我自当重用。”
燕迟大喜,眼睛里全是光亮。
妥妥的事业线,她岂能不牢牢抓住。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能耍赖。还有我听人说王妃是有月例的,幕僚也是有月钱的,所以价钱一定要分开算。”
不远处的晚霁都没耳朵听了,听听大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居然在王爷面前表现得如此爱财,若真惹恼了王爷那可如何是好。她默默在心里祈祷,祈祷王爷千万不要生气,然后她就听到王爷轻轻地说了一个好字。
这个声音有多轻呢,轻到她感觉整个灵魂都出了窍,完全呆立在原地,直到凉风灌入她的毛孔,她才回过神来。
那可是广仁王,居然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家姑娘。
她双手合十,念了无数句阿弥陀佛。
屋内燕迟正在绞着手指,她在纠结该不该问董夫子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指使。虽说两人已经是未婚夫妻,但是阶级的区别依然不是短时间就可以跨越的鸿沟。
纤细玉白的手指,绞来绞去看上去不堪一折。
宁凤举凤目一沉,“但问无妨。”
这可是他说的。
燕迟问道:“那姓董的五年前逼得沈大姑娘出京,人人都说他是受人指使。我瞧着他也不是真正高尚之辈,没道理无缘无故朝我发难。王爷英明神武,慧眼独断,您帮我分析分析,他背后到底有没有人?”
八百个心眼子,怕是用了五百个。
“你怀疑沈夫人?”
还用怀疑吗?
一样的人,同样的手段,除了沈夫人还能有谁。燕迟揣测过对方的目光,或许是想下一剂猛药,逼沈寅做什么决定。
她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穿成这么一个炮灰的身份,别人不管死活地利用她伤害她,她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当年平国公府一事,他是与人打赌之后借着酒劲发作,没想到事情竟然成了。今日这事他确实是被人所激,但正是因为五年前的事给了他胆色和底气。两桩事情明面上全无破绽,暗地底也没有落下任何把柄。要么是布局之人太过高明,要么就是巧合。”
燕迟不信是巧合,看这样的布局和拐原主出京的手段一致,她没有理由不怀疑还是沈夫人出的手。
只是看这男人的态度,怕是想包庇自己的隔房堂姐。
“那还真是巧,王爷信吗?”
她的眼里是明晃晃的怀疑。
宁凤举蹙眉,他当然不信。
“我信与不信,端看是否有证据。”
燕迟气得不想理他了,这男人分明就是笃定沈夫人布局周密没留破绽,故意拿这样的官话来堵人。他说有证据就有证据,他说没证据那只能是没证据,别人又能耐他何。
宁凤举眉头皱得更深,他哪里看不出来燕迟在生气。那么娇娇小小的一只,嘟着嘴在玩自己的衣角,怎么看怎么让人稀罕。
可怜堂堂广仁王从来没有哄过人,因为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摆脸色。他清了清嗓子,又换了一个坐姿,燕迟还是不看他。
“…我并无包庇之心,你且想想看。这几年沈寅难道没有查过吗?若真是有证据,他还能忍到现在?”
燕迟一想也是道理,但往深一想又是另一种看法。为什么不能是有人替沈夫人遮盖,所以沈寅才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她略显委屈地瞥了一眼,眼眶已经泛红。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心生爱怜,宁凤举不由自主滚了滚喉结。
“过来。”
不是命令,却比命令更危险。
燕迟心悸了悸,乖乖地过去。
挑下看美男,还真是越看越满意。面如冠玉皆完美,长身玉立尽风采,端地世间罕见的大帅比。
如果换成她是太后娘娘,有这么一个身份长相俱是绝品的儿子,该是多么的开明才会接受一个名节已毁的儿媳妇。所以这男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说服太后和陛下,让大乾最为尊贵的母亲和兄长同意自己的亲事。
“王爷,您之前不是说许我正妃之位一事颇为难办吗?我怎么瞧着这赐婚说来就来,委实有些太过容易了些。”
甚至是有些儿戏。
宁凤举敛去眼底的幽光,道:“其中缘由牵扯颇多,你无需知道详细。”
燕迟脑海中立马浮现无数的阴谋论,最靠谱的就是天家无兄弟,哪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要相互提防。陛下肯定是忌惮他功高震主,不愿意看到他结一门得意的亲事。
但太后娘娘是他的亲娘,亲娘和兄长还是不一样的。
“太后娘娘…也同意吗?”
“那是自然。”
燕迟心想天家果然没有亲情可言,哪怕是亲娘眼里也只有江山社稷。她目光以难免带出一丝同情,这位广仁王,怕也不如世人所以为的那么受宠。
宁凤举知道她必定误会,却也不想过多解释。
“依制你明日要进宫谢恩。”
燕迟愣了愣,也想起这么个规矩。原主的记忆中从未进过宫,她只感觉两眼一抹黑,下意识扯住男人的袖子。
“怕了?”
“…嗯。”
她确实怕啊。
那可是皇宫,传说中人吃人的地方。
“你若是怕,可要我帮忙?”
燕迟那个好字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哪怕是进了宫,也改变不了她咸鱼的本质。一条咸鱼应该在什么地方都能活下去,如果事事都要靠别人,时间久了别人也就不拿她当一道菜了。
“太后娘娘是您亲娘,也是我未来的亲婆婆,她哪怕是不喜欢我,看在您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为难我。”
宁凤举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