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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飞经卷六·水月镜花(17)

燕王抬起头来,冷笑道:“王兄,告辞。”正待出门,晋王扬手道:“且慢!”

燕王回头道:“干嘛?”晋王笑道:“此次回京,咱兄弟俩还没有好好亲近,来人,摆上酒席,我要跟老四喝两杯。”

舱外应声走进几个奴仆,抖索索支起几案,端来美酒佳肴。燕王默不作声,一边冷冷注视,道衍凑近,低声道:“殿下,只怕有诈。”

“诈什么?”燕王冷笑,“王兄有请,岂敢不从?”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晋王拍手大笑,又指空出来的宴席:“道衍大师、郑公公、道灵仙长,三位也请入座。”

道衍犹豫不定,乐之扬笑道:“恭谨不如从命。”拂袖转身,洒然坐下,燕王拍手道:“好师弟,当真潇洒。”其他人闻言,也只好入座。

晋王笑道:“老四,你这一身装束,怎么跟做贼似的。”燕王摇头笑道:“不是做贼,而是捉贼。”晋王笑道:“谁是贼啊?”燕王道:“这个么,做贼的自然明白。”

晋王大笑,说道:“老四,照我看,你穿成这样,是来窥探为兄。”燕王笑道:“不敢!”晋王道:“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要窥探为兄,大可派个手下,何必亲身犯险,难道说,偌大的燕王府就没有能人了吗?”

燕王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弟一向没有运筹帷幄的本事,只好兢兢业业、亲力亲为。”

“不入虎穴?”晋王呵的一笑,“难道为兄是老虎?”

燕王笑道:“王兄可是出了名的‘笑面虎’,朝野上下没有不知道的。”

晋王干笑两声,举杯道:“好,好,老四,为兄敬你一杯。”

燕王举杯晃了晃,并不入口,便又放下。晋王笑道:“老四,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难道还怕喝我一杯酒么?”

“是啊。”燕王手拈胡须,神情淡然,“小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有些怕死。”

“什么话?”晋王大为不悦,“你我骨肉同胞,我会在酒里下毒吗?”

第二十章 波旬鬼檀

燕王嘿了一声,徐徐说道:“洪武二十四年,有人告发你阴蓄异谋、试图篡逆,父皇命太子前往巡查。太子夺了你的兵权,亲自将你带回京城,他为训导你,跟你同寝同食、朝夕相对,后来父皇要责罚你,也是太子一力担保,你才逃脱大难。”

晋王道:“过往云烟,说那些干什么?”说话中目光游弋,似乎不大自在。

燕王神情木然,继续说道:“可是没过多久,太子就患了重病,起初只说中了风寒,谁知病情恶化,满朝太医没有一个能治。后来我去看他,太子病骨支离,奄奄一息,可怪的是,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

“这有什么奇怪。”晋王笑道,“要么房中焚过檀香,要么床上放了香囊。”

“不对!”燕王摇头,“太子一向不爱檀香,他喜欢沉香和龙涎香。”

晋王道:“人在病中,或许心意有变。”燕王道:“起初我也这么设想,后来我又去看他,太子身上檀香更浓,只不过这香气不同平常,闻起来使人有些烦恶。”

“老四。”晋王大皱眉头,“你说这些干什么?”

燕王道:“那时我心有疑惑,事后跟道衍提起。他说,太子也许并非生病,而是中了一种奇毒。”

晋王啊了一声,惊讶道:“什么毒?”燕王道:“波旬鬼檀。”晋王摇头道:“没听说过。”

燕王注视晋王,微微冷笑:“这一种毒无色无味,中毒之人好似受了风寒,然而除了特制解药,可说无药可救。中毒者只会病势加剧,慢慢衰竭而死,死后验尸,也无证据。唯一征兆,就是中毒之人会发出一股檀香异味,中毒越深,香气越浓。”

晋王笑道:“毒中含香,听起来颇有几分风雅。”

燕王道:“据我所知,‘波旬鬼檀’出自一个名叫‘毒王宗’的神秘宗派。”

“这么说……”晋王捻须沉吟,“毒王宗的歹人害了太子?”

燕王轻轻摇头:“波旬幽檀的毒性并不猛烈,多次服用才会致命,故而必须多次下毒。下毒之人,必是至亲至近之人。”

晋王盯着燕王,细长的双目眯缝起来,其中闪动幽幽光芒:“老四,话不可乱说,你认为我毒死了太子?”

燕王道:“太子毒发之前,王兄跟他最为亲近。”

“胡说!”晋王脸色发青,冷哼一声,“除了我,太子身边多的是奴仆姬妾。”

燕王道:“奴仆姬妾靠着太子吃饭,害死他有什么好处?”晋王扬声道:“我害死太子又有什么好处?”

燕王淡淡说道:“太子一死,你离皇帝之位又近了一步。”

“荒唐!”晋王扬眉瞪眼,满脸怒气,“论传承,太子死了还有太孙,论年纪,在我之上还有秦王。”

“是么?”燕王冷冷一笑,“秦王又是怎么死的?”

第二十一章 杀机毕现

朱元璋和马皇后一共育有四子:太子朱标、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周王朱橚。

燕王名为皇后之子,实为硕妃所出。太子和四王年长功高,都是国之干城,深得朱元璋的信任。可是造化弄人,洪武二十四年,太子偶感风寒,一病不起,仅仅过了四年,洪武二十八年,秦王征讨西番,暴病身故,朱元璋连死两个儿子,身心大受打击,从此身患疾病,深居简出。

太子和秦王之死震动天下,乐之扬也有所耳闻,但听燕王所言,似乎另有隐情。

晋王一脸茫然,诧异道“二哥病死的啊,你不知道么?”

“什么病?”燕王追问。

晋王沉默一下,徐徐说道:“听说也是风寒。”

“奇怪了。”燕王手拈胡须,微微冷笑,“太子文弱,偶感风寒、一命呜呼还说得过去,秦王体壮如牛,征讨西羌之时,亲跨战马,陷阵破敌,其后两个月不到,就死于小小风寒?哼,这天底下的事儿也太巧了一些!”

“哦!”晋王面露嘲笑,“照你说来,又是中了劳什子鬼檀?”

“我问过医官!”燕王盯着晋王目不转睛,“秦王临终之前,身上发出檀香之气,他死以后,身边一个小妾无故失踪。当时丧事混乱,无人深究,但依我看来,那个小妾就是下毒的凶手。”

“这么说……”晋王嘿了一声,眯眼瞅着燕王,“你不找小妾问罪,跟本王罗唣什么?”

“她是凶手,但非元凶。”燕王轻轻拨动酒杯,“试想一介女流,若是无人指使,岂敢毒死一国藩王?倘若没有外应,她又如何离开王府,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四啊老四,你真会异想天开。”晋王拍手大笑,“那时父皇已经立了太孙,我若有心篡逆,为何要害秦王?害死太孙岂不更好?”

“太孙优柔寡断,父皇颇不满意。”燕王自嘲一笑,幽幽叹了口气,“那时已有传闻,说是父皇打算改立秦王,为给秦王立威,所以才让他征讨西番,凭战胜之威,堵住那些儒生的鸟嘴。征讨西番之后,父皇下旨让秦王回朝,谁料秦王走到半途就病倒不起,只差一步不能继承大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