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苏握紧双拳,神志慢慢回到身上,长吸一口气,徐徐说道:“岛王武功虽强,可也轮不到梁思禽和乐之扬围攻,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云裳跺脚震怒,厉声说道:“我知道你心仪乐之扬,这当儿你还护着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再跟他往来,就是我东岛的叛逆罪人,休怪我不留情面、执行家法。”
“你?”叶灵苏又气又急,“你凭什么罚我?”
“凭我是新任岛王!”云裳扬起脸来,冷冷答道。
叶灵苏一怔,看向花眠,后者叹道:“本岛遭逢困境,不可群龙无首,所以我们四位尊主,共同推举云裳继任岛王。”
叶灵苏知道云裳性子刚强,他当上岛王,与西城的恩怨永无了时,不由心中微微惨然,说道:“云裳,你是东岛之王,我是盐帮之主,你不用拿岛王压我,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云裳气白了脸,指着她说:“你、你敢说你不是东岛弟子。”
“纵是东岛弟子,我也不会唯命是从。”叶灵苏冷冷说道,“为父报仇是我的本分,但与何人往来,用不着你说三道四。你若不服气,我们刀剑上见真章。”
“好,好!”云裳咬紧牙关,一手按住剑柄。
花眠忙道:“岛王尸骨未寒,你们兄妹就要兵刃相见么?”
“兵刃相见,他也赢不了。”叶灵苏也不理会云裳,“花姨,西城的珍宝在哪儿?”
云裳喝道:“花尊主,不可告诉她。”
花眠犹豫不定,叶灵苏冷笑道:“云裳,除非你不取出珍宝,要么我一定知道。”
云裳为她气势压住,空自连翻白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四尊看在眼里,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叶灵苏担任岛王胜过云裳十倍。可惜她是女子,又是妹子,男女有别,长幼有序……”
花眠叹一口气,说道:“珍宝就是左近,藏在隐秘处所。”
叶灵苏说道:“你们的行踪,梁思禽了如指掌,我来此间,便是受了他的指点。他若逞强夺宝,谁又拦得住他?所幸他画地为牢,跟我约定,泰山谁若胜出,珍宝归谁所有。故而珍宝暂且由我看管,你们护送岛王灵柩先回东岛。”
“也好!”花眠点头道,“我留下来陪你。”
花眠既然应允,云裳也无话可说,瞪着两眼大生闷气。
于是众人商议,花眠、施南庭、谷成锋留下,协助叶灵苏料理元帝遗宝;其他弟子跟随云裳护送灵柩东归。东岛至此,明合暗分,叶灵苏不服管束、自成一统,云裳心中恼恨,但也无可奈何。
第165章 会当绝顶(一)
北平败绩传到京城,朱允炆惊怒恐惧,连夜凑集兵马,再次讨伐燕藩。奈何兵非素练,将无良才,一连数战,又为朱棣所败,丧师百万,诸军破胆,无奈收缩兵力,固守河南、山东一线。其间数易主帅,均非燕王敌手,唯有婴城自守,不敢轻易踏出城池。
朱棣取大宁之马,降战败之卒,因粮于敌,以战养战,不出两年光景,练就二十万骑,蹂躏大河两岸,铁蹄所过,万民流散,半壁山河成了鬼蜮之乡。
光阴如轮,一转又是初秋时节。麦浪流金,高粱低头,簇拥一条官道,由西向东,绕过东平城墙,直达泰山脚下。
东平府是南军重镇,扼住燕军南下咽喉。两军在此大战数次,各有胜负,东平郊外,白骨累累,铠甲锈穿,残弓断箭随处可见。
道边田里,稀稀拉拉几个农夫正在收割麦子。突然马蹄声响,众人有如惊弓之鸟,蹿入左近的高粱地里,顷刻之间消失没影。
官道上烟尘升腾,驰来一彪人马,人数三十有余,黑衣斗篷,马匹神骏,狂风吹起斗篷,露出修长刀鞘。
众人马不停蹄,一路飞驰,直到泰山脚下,方才停了下来。为首骑士跳下马来,掀开斗篷,望着山顶默然无语。
另一人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国师大人!”
为首之人正是蒙元国师铁木黎,说话的是明斗,他走投无路,死心塌地归附了燕然山,大漠中过了数年,比起东岛之时,脸上添了风霜之色。
铁木黎手拈短须,疑惑道:“明斗,你的人呢?”
明斗扫视四周,又看一看日头,笑道:“约在辰时,时刻未到。”
“走!”铁木黎一指远处茶棚,“喝茶去!”
一行人蛮横惯了,进了茶棚,先将主人小二轰出,自行烧水沏茶。
铁木黎喝了两口热茶,叹道:“一路走来,打得一塌糊涂,换在以往,确是入主中原的良机。可惜瓦剌部坐大,鬼力赤又不服管束。别说中原,再过几年,老祖宗留下来的乃蛮旧地也保不住了。”
明斗暗自冷笑,心想:“若不是你贪权弄鬼,怎么落到这一步田地。”但知道铁木黎严于律人、疏于律己,看他人明察秋毫,看自身不见泰山,要么怪罪大汗,要么卸责于外族,从不认为蒙元衰落是自家的责任。
明斗寄人篱下,不敢说破,赔笑道:“国师大人,元帝宝藏真那么要紧?值得你放下汗庭要务,千里迢迢赶来泰山?”
“你不知道。”铁木黎注目远山,流露出几分神往,“宝藏里有几样东西是我蒙古的国宝,关乎本国气运;首推‘长生天之眼’,那是一颗乌黑宝钻,硕大无比,举世无双,成吉思汗攻克撒马尔罕时获得,镶嵌在一张赤金大弓的弓背上;再有一件‘西极流翠明月盘’,本是西方大秦的镇国之宝,后来几经辗转,落入匈牙利人手里,后来拔都大王西征夺来,送给了当时的蒙哥大汗;另有七尊北斗玉佛,本是世祖忽必烈为活佛八思巴所造,镶满了取自大金和大宋宫廷的奇珍异宝;最难得的还是那八匹金马,历代大汗为了纪念生平爱驹,以赤金塑像,上面镶嵌了生平所灭之国最珍贵的珠宝。”
明斗一脸艳羡,连连点头:“国师时时不忘国家,为了国运劳心费力,真是我辈之楷模。”心里却想:“什么本国气运,说得头头是道,骨子里还不是为了财宝。”又说:“可恨乐之扬那小贼,若不是他,这些宝贝早就到手啦。”
铁木黎听到“乐之扬”三字,脸色登时一沉,忽听那钦粗声粗气地说:“照我看,这些珍宝再好也是死的。乐之扬却有一件活宝,那只‘大金天隼’天下无对,死了就没了。可惜那东西认主,抢来也没用。”他爱鹰成痴,自从毒王谷一战,对飞雪朝思暮想、念念不忘。
铁木黎听了这话,心里越发不快,举头望去,问道:“明斗,那人怎么还不来?”
明斗正要答话,忽见东边道上飞来一骑,骑士戴着斗笠,到了茶棚外面,定眼观望,犹豫不定。
“来了!”明斗含笑而起,招手道,“杜周!”
骑士见他,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个细小竹筒,嗖地扔进茶棚,掉转马头,如飞驰去。
明斗接住竹筒,拧开扯出一张字条,看过笑道:“午时到,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