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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旦·叁·龙之鳞(出书版)(61)

方非暗骂自己煳涂,石阵里呆了太久,居然忘了飞行。他驾驭尺木,刚刚飞起,下方哗啦一声,千百树根破土而出,根粗皮厚,坚硬如铁,势如枪矛林立,向着天空一阵乱刺。

方非极尽腾挪、左躲右闪,忽听简真哀声惨叫,低头看去,大个儿的左脚却被一条根须缠住,拍着翅膀上下扑腾。根须又粗又韧,简真摆脱不了,挥刀想要斩断,可是长藤漫天飞卷,一不留神,左边的翅膀又被缠住。他失去了平衡,笔直向下坠落,一条合抱粗的巨藤好似怒龙摆尾,向他恶狠拫抽了过来。

“太白无锋!”两声断喝好似出自一人,两道白光同时闪过,根须藤蔓纷纷折断。谁知断是断了,纠缠依然如故,简真手舞足蹈地向下掉去,忽觉双臂一紧,身子飞速上升,巨藤从脚底掠过,卷起一阵凛冽的狂风。

“死肥猪,你还真他妈的沉!”吕品被压弯了腰。

“嘿!”简真死里逃生,眉开眼笑,“懒狐狸,有劳了!”

“就你事儿多,干什么都慢一拍!”

“胡扯,我吃饭比你快,长肉也比你快,早上醒得也比你快……”

“闹够了没有!”方非急得大叫,“现在怎么办!”

“冲上去!”吕品大喝一声,三人飞身冲向树冠,懒鬼扬起笔来,白光飞过,一根树枝断成两截。

他刚要穿过断枝,方非眼尖,忽见四周枝叶抖动,回想下面的遭遇,心头一寒,刹住去势。两人拉着简真,吕品被他一带,向后退了回来,刚要回头喝骂,一枚树枝忽地伸长,好似一杆长枪,掠过他的头顶。

懒鬼吓出一身冷汗,两眼一扫,周围的枝干疯也似的长,结成栅栏牢笼,把三人困在了里面。

三人挥刀运笔,好容易斩断枝干、钻了出来,累得气喘吁吁、近乎虚脱。飞了好—会儿,树林终于安静下来,根须缩回土里,藤萝垂落下来,头顶的树枝也回复如初,枝摇叶动,如沐微风。

三人落回地面,战战兢兢,到了这时才总算明白——这片树林是一座苦牢,无门无窗,也无路可逃。想必别的地方也有类似的树林,困了其他的二十七组,破不了这个“木奴阵法”,后面的五关全是妄想。

一番激战过后,地势改变,流水注入了一个深谭,潭水深沉幽静,好似一只无神的眼睛,默默地望着树顶。

吕品沉吟一下,双手合十,对着一棵树木运起“天狐遁甲”。他的精神一进树木,仿佛一点水滴投入了汪洋大海,来来去去,根本摸不着边际。

“它们不是树妖!”懒鬼放下双手,轻轻叹气,“天狐遁甲对它们没用!”

“那是什么东西?”简真不住拭汗。

“不知道!”吕品摇了摇头,忽听方非惊叫一声:“石妖呢?”吕品回头一看,眼神微微一变。

“不会逃了吧?”大个儿小声唠叨,“石妖逃得掉,树林里一定有条通道!”

“少做梦了!”吕品微微冷笑,“这儿远离石神柱,单块的石妖根本动不了!”

“你们没发现吗?”方非凝视树墙,皱起眉头,“这儿的树木,跟以前的不太一样?”

简真左右瞧瞧,心里发毛:“怎么不一样,你眼花了吧?”

“不!”懒鬼摇了摇头,“真是不一样,准确说来,石妖没动,动的是树!”

“树在动?”大个儿两眼瞪直。

“这片森林……”方非的目光扫过四周,“正在向我们靠拢!”

“好家伙!”吕品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要不了多久,这片空地就会填得满满当当,这片老木头,会把我们作成夹心饼千!”

简真鼓起两腮,使劲瞪视一棵大树,猛可间,那条巨蟒似地树根,悄没声息地向前一冲,其余的树根也随之跟进,一眨眼,整棵树木挪动了足足一寸。

大个儿只当眼花,揉眼再瞧,这一看,差点昏了过去,每条树根都在挪动,看似缓慢,其实快得惊人。

“这个……”简真结结巴巴,“怎么回事?”

“树木靠拢以前,得想个出阵的法子……”懒鬼的眼里闪过一抹忧虑,他坐了下来,拈起—根断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念念有词。

“你干吗?”简真呆呆地问。

“想办法!”吕品头也不抬。

方非也坐了下来,凝眉沉思,简真孤零零站在一边,左瞧—眼,右瞧一眼,一颗心随着森林逼近,咚咚咚跳得飞快。

吕品轻声说:“最大与最小,最大没了,最小呢,这些树细的高,矮的粗,谁大谁小,很难比较。慢着,天道师的提示里面,不是还有最老与最新吗?唔,有什么法儿,测得出这些树的年纪呢?”

简真随口说:“把树砍了,瞧它的年轮!”

“好哇,死肥猪,这活你算的了!”

“呸,我才不干!”

“主意是你出的!”

“我,哎哟,我身上好酸,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简真扑通坐下,左揉揉,右揉揉,嘴里哼哼唧唧,慵懒得像个妃子。

“你就装吧!”吕品哼了一声,伸手狠砸脑门,“最老,一定是这个,年纪,年纪,怎么才能发现树的年纪……”

“吕品!”方非忽地起身,望着森林,眸子幽黑发亮,“我觉得,不是最老,而是最新!”

“最新?那也得看年轮!”简真大声嚷嚷,“方非,砍树你去,别招惹我!”

“不用砍树!”方非摇了摇头。吕品双目一亮,拍手说:“没错,就是最新!”

“懒狐狸!”简真十分奇怪,“你找到测树龄的法子啦?”

“不!”吕品笑了笑,“不用测什么树龄,这儿的树都很古老,只要现在长出一棵树,放在这儿,就是最新!”

“长出一棵树?”简真瞪大眼睛,与吕品对视一眼,齐叫,“五行循环!”两人四道目光,投向那眼小潭。

三人伸手入水,大喝一声:“长!”

转眼间,一点绿影破水而出,树叶尖尖细细,枝干翠绿光滑,树苗汲足了三人的元气,忽悠悠一路向上。升到三十米高,长势略为一缓,三人渐感元气不济,森林却毫不松懈,似慢而快,向前爬行。不多一会儿,空地只剩下方圆百米,枝桠冲着三人,势如一排排长枪短戟。

双方比起了快慢,只看森林合围在先,还是树木先长到穹顶。

新树宛转上升,逼近老树的树冠。这时奇迹发生了,吱呀声连绵不绝,大树枝桠挪开,露出了一方空隙,任由新生的同类向上延伸。

三人齐声欢唿,尽力注入元气,新树扶摇直上,又长了十多米高,就在三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当儿,头顶豁然洞开,一数天光直落下来。

吱呀,一根树枝从大个儿耳边掠过,简真面皮发麻,跟着腰间一痛,又叫树根捅了一下。

“方非!”大个儿的嗓音里透着哭腔,“现在、现在怎么办?”

方非汗如雨下,一半是累,一半是怕,几根古藤爬上了他的后背,好似蛇虫蠕动,叫人不寒而栗。他定了定神,咬牙说:“我们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