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火越飞越近,方非心跳加快,嘴里一阵发苦。眼看绿光逼来,遇上了七色彩钟,如同流水遇上了顽石,绕过彩光,曲曲折折地照向两人身后。
火眼并不停留,只一晃,破空飞走。它照遍了整座洞府,活到了绿袍人的身前,绿焰越烧越大,火中唧唧喳喳,始终叫个不停。
绿袍人将信将疑,两道目光扫过洞府,到了两人藏身的地方,似乎停了一下。这一眼,险些把方非的心子给捅了出来,正以为露了馅儿,那目光忽又飘走了。
地皮又是一震,洞门敞开,飞进来一只苍黑色的猫头鹰,到了绿袍人面前,就地一滚,化为了一个身披羽氅的高大男子,长了一张方脸,呼吸十分浓密,墨玉的头箍上,雕刻了一只狞恶的老鹰。
“羊舌孽!”绿袍人抬起头,冷冷地说,“你来得好慢!”
“微生九!”羽氅汉子声音沙哑,好似敲响一面破锣,“好端端的,用'碧鳞妖瞳'干什么?”
“刚才黑坛扰动,我怕有人进洞,行法搜了一次!”
“有人吗?”
“没有!”
“疑神疑鬼!”羊舌孽嘟囔了一声,坐了下来,“咱们把守黑坛多悠闲,也不知道魔师怎么想的,偏要我们也去捉人。这一下人没捉到,自己还累得可以。你说邪不邪门?魔师布下了天罗地网,一只苍蝇也别想逃脱,怎么两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呢?”
“那个女的……”微生九夜缓缓坐下,眼前的绿火只有鸡蛋大小,上蹿下跳,发出幽幽的啜泣声。
“烦人!”羊舌孽伸手攥住绿火,呱,绿火迸成了点点火星。他拍了拍手,“微生九,你说那女的怎么样?”
“据蝠儿们说,她的遁光来自南溟岛。南溟岛有一副'天地宫府图',不但记载了洞天福地的方位,据说还有红尘里的'无间小道'。”
“无间小道?”羊舌孽瞪起两眼,“真有那种玩意儿?”
微生九闷闷地说:“这一回折了不少蝠儿,还有一头肥遗也失了踪。要是找不出那两个人,哼,咱们谁也别想囫囵回去。”
“那就不回去了呗!”羊舌孽凑近同伴,小声说,“我们就在红尘里做个谪仙?裸虫的魂魄不中吃,可是多吃几个,差不多也能填饱肚子!”
“羊舌孽!”绿袍人眉毛一扬,目光冷锐尖刻,“我吃你的魂儿,一个就饱了!”
羊舌孽大嘴咧开,拍了拍微生九的肩头,笑得比哭还难看:“别当真,我不过开开玩笑!微生九,你对魔师的忠心,那是谁也比不上的。”
微生九盯着羊舌孽的手背,羽氅汉子尴尬起来,悻悻地缩了回去。
“黑坛没事,我们走吧!”微生九拍拍手,站起身来。
“再歇一会儿……”羊舌孽话没说完,微生九的目光凌厉逼来。羊舌孽一吐舌头,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微生九转身走了两步,身子一顿,两眼盯着地面。羊舌孽大不耐烦:“微生九,你干吗?走呀!”
“少废话!”微生九头也不抬,望着地上,仿佛十分着迷。
“咦,说走的是你,不走的又是你!”
“奇怪了。”微生九喃喃自语。
“什么?”
“你瞧这一道痕迹!”微生九手指地面,“两寸宽,箭簇花纹,还带了泥土……”他伸手捻起一撮细土,放到舌尖咂了咂,“这土有洞外的,也有城里马路上的,咦,还有一丝河腥气。羊舌孽,那个男的骑了一部两轮车把?”
“对,这个……”
“这是两轮车的车辙!”绿袍人阴沉沉一笑,“痕迹还不止一条!花纹向里是进洞,花纹向外是出洞……车辙上的花纹统统向里,看起来,我们的好朋友还没走呢!”
“还没走?”羊舌孽大吃一惊,左顾右盼,“你是说在洞里!在哪儿?”
“车辙消失的地方……”绿袍人话没说完,呼,洞府大亮,两团火球雷霆万钧,冲着两人当头滚来。
两人齐声怪叫,化为两道风烟,避开火球神速滚动。
燕眉毛笔一挥,七根玉签拔地蹿起,化作七道流光,迎着风烟射出。
“南溟七虹箭……”微生九一边尖叫,一边尽力躲闪,险险让过三道虹箭。羊舌孽却迟了半步,一箭正中左臂,登时血雨满天,打着旋儿从天落下,扑通一声栽进了潭里。
“白虹饮雪!”燕眉一扬手,明亮亮的白虹划天而过,四周的气温突然变冷,白虹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抹长长的的霜痕。
“血火阴光!”微生九闪开白虹,回敬了一道绿火。
“微生九!”燕眉轻松地让过绿火,笑嘻嘻说道,“你还不笨嘛,识得破我的隐身法儿!哼,识不破还好,识破了,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大言不惭,你是谁?”
“朱雀燕眉!”
“燕眉……咦,你是……”魔徒话没说完,一团大火射到面前,他连闪两下才躲开,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对面这个少女,来历很不一般,她本人已经不好对付,更麻烦的是,她的背后还有一个惹不起的大人物。
两人你追我赶,在狭小的洞府里往来纠缠,红光绿气时大时小,纵横交织,好比焰火齐放,看上去十分绚丽。
燕眉占不了上风,方非一边看得心急,这时后颈一热,似乎有人吹气,他下意识一缩脖子,回头看去,一张狰狞怪脸凑到面前,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白森森的牙齿。
方非忙往后退,身后一痛,狠狠撞在了钟乳石上。羊舌孽大手一伸,扣住了他的锁骨,少年浑身瘫软,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你是裸虫?”羊舌孽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的左臂已经齐肩消失,血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魔徒一转念头,拎起方非,高叫:“小姑娘,你看这是什么?”
燕眉应声回头,变了脸色,这么一分神,几乎中了微生九的毒手。她甩开对手,飞身折了回来,还没出手,羊舌孽举起方非又叫:“你来呀!”
少女凝笔不发,目光向上瞟去。微生九一只脚挂在洞顶,身子一摇一晃,好似一只硕大的蝙蝠,笔尖的绿芒有如跳动的鬼火,映得他的面孔格外惨厉。
燕眉吐了一口长气,涩声说:“羊舌孽,你不妨试试看。他掉一根寒毛,你掉一颗脑袋,哼,你先自己数数看,究竟有几颗脑袋?”
少女口风挺硬,担心却都写在脸上,羊舌孽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涌起一阵得意。这只裸虫真不一般,能叫女道者心神大乱,自己随手撒网,居然捉到了一只大鱼。他一边盘算,一边有说有笑:“小姑娘,你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我这个脑袋再不值钱,也轮不到你指点。动武嘛,本人奉陪到底,如果小姑娘肯讲道理,大伙儿倒可以好好谈谈。”
“讲道理?”燕眉大不耐烦,“魔徒也讲道理,公鸡还要不要下蛋?”
“公鸡下蛋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有个变公为母的法儿,改天教你见识见识!”羊舌孽也不动气,笑嘻嘻说道,“小姑娘,你坏了我一条胳膊,总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