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掉自己的手，刚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
昨天的衣服七歪八落了一地, 他红着脸草草抓起一件套上，随口扯开话题, “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然而程一言声音很清明, 半点都不像刚醒的样子。
他醒了有好一会儿了。
昨天晚上, 他能感受到方雾和他一样, 闷了很久的情绪泄洪般爆发, 以至于身体比往常都要热情,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还不疲倦。
所以醒过来后他特地装睡等了一会，想看看方雾刚醒来会有什么反应。
会说什么吗？
会悄悄亲他吗？
结果程一言什么都没等到，只等到他起来玩手机, 玩完就准备跑路。
哪儿有这么睡完不认账的。
程一言心里都快气笑了，拉了拉方雾的手, 说，“就一床的距离有什么回去的必要？再睡会。”
“不用了。”
方雾绷紧脸，思考着要怎么用最不在意的语气说出昨晚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一时又觉得非常难以启齿，半晌才慢吞吞说，“我失忆了。”
程一言：“？”
“你也必须失忆。”
“所以你要再提昨晚的半个字，我就揍你。”
方雾磨着牙，自以为很凶地虚张声势威胁他。
然而程一言很淡定地歪头看他一会儿，又笑了起来。
他去拉方雾的手，指腹摩挲过他手腕上自己送的那条手链，语气很轻，很无辜地问，“我明白了。是我昨天做得不够好吗？”
都说了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了！！！
方雾气急败坏道：“你还提——”
“可是我会努力。”
程一言看着他的眼睛，不眨眼认真说，“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
方雾的话头截断，身体跟着一僵。
程一言只要一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似乎就没法拒绝。
可是他必须拒绝。
他当时想分开，快刀斩乱麻地终结掉这段关系，就是发现自己喜欢上程一言了。
而且他很清楚地意识到，即便他知道程一言的内核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和他相处下去，他就会在这段感情里越陷越深。
他也曾经想过，能和程一言继续保持炮.友关系，但是不对他动真心吗？
答案是不可能。
当时的他没做到的事，现在的他也肯定做不到。
方雾摇头的弧度只动了百分之一，程一言就继续问道：“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那有其他的炮.友吗？”
“也没有。”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继续和我试试呢？”
程一言问。
方雾沉默了很久，最后叫他名字，“程一言。”
他的语气难得的有点沉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的关系被发现，我们俩会落入怎么样的处境？”
身败名裂，被迫退圈。
这还算轻的。
如果被他的父母、或是程一言的父母知道了他们和一个男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恐怕从此以后连家都回不去。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说这个，方雾以为程一言会犹豫，没想到他很快说：“想过。”
“但这概率很低不是吗？”
内娱本来就很难证明同性之间的关系。
更何况他们还是有正大光明理由可以见面的前队友。
他说，“我不想为了那一点微小的概率就放弃你。”
方雾反问：“那万一呢？你要等到被发现再分开吗？那还来得及吗？”
“如果真的会被发现了，那就更没必要分开了啊。”
程一言轻笑了一下，说，“反正全世界都知道了，一切最坏的结果都已经发生了，那又为什么要分开？我失去事业又失去你，岂不是亏大发了吗？”
方雾转头看他，大概像是被他的回答惊到，张了张嘴没说话，三秒后就落荒而逃似地奔进了浴室。
是不是吓到他了。
程一言垂下睫毛，看向自己的手，带着点无奈笑了声。
果然还是太快了吗？
方雾当时执意要和自己分开，会不会就是察觉到了他埋在炮.友这层关系下的隐秘心思呢？
……
方雾进浴室，拧开水龙头，把水泼到自己脸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心跳得很快。
快到他几乎没办法去思考程一言刚才那些话的意思。
不被发现，不想分开。
被发现，没必要分开。
那岂不是程一言无论如何，都不想和他分开的意思？
应该……不是吧。
方雾接水的手都在抖。
程一言最擅长说这种暧昧不清，会让人多想的话，要是他误会的话，就又落入他的陷阱里去了。
世界三大错觉，他喜欢我。
何况方雾也不是没在程一言这里上过当。
曾经Catching5还没解散的时候，他对未来有种天真美好的幻想，觉得他们团会越来越好，觉得他们一定能带着Catching5走向巅峰。
他不知道Catching彼时已经在走下坡路，公司已经在商讨解散的计划，而团内人心浮动，打探到消息的人都开始布置自己的出路。
但方雾不知道。
他依旧会和程一言聊梦想，聊未来，聊他们团最近发展不好是因为时代局限，再熬个一两年说不定就能出头了。
程一言当时问他：“你真的想一直做男团吗？”
“对啊。”
方雾信誓旦旦道。
后来他才知道，程一言几乎是所有人里第一个知道团要解散的，连新的经纪人都已经提前约谈好了。
提前铺好了未来的路的程一言，在听到他愚蠢可笑的期待的时候，到底报着怎么样的心态在听呢？
会在心里嘲笑他吗？
方雾对此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程一言实在太会伪装了，他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谁都无法相信。
方雾拿下毛巾，擦了一把脸。
即便这一刻，他内心的确闪过了一刹，会不会程一言也对他有一点属于炮.友之外的感情。
但他也不敢再去赌一次了。
……
今天录制时间并不赶趟，所有人基本都是睡到了中午才起来，简单地在民宿用了午饭。
“没睡好？”
常安看着方雾一脸阴沉的表情问。
就没怎么睡。
方雾点了下头，有气无力说：“可能这几天有点累。”
常安附和说：“也是，全部都在赶行程，能不累嘛。”
而且和别人合住怎么可能舒服。
他在心里暗自高兴地想，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早就已经享受上独居生活了。
方雾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他的话，没怎么上心，只顾着扒拉自己碗里的食物，脑子里还在想程一言之前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