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惊愕地捂着嘴巴，眼睛一眨，泪珠掉进指缝里。
田藤转身看着她，笑道：“如今的二十万，不过是我一个提案的奖金，但是六年前我留给你的，是我四年的生活费……你说你还我，要跟我两清，我能要么？”
白嘉神色颓丧，再没有一直以来所谓身不由己的理直气壮。
田藤接着道：“09年6月27日，我从美国回来，从机场直奔你们学校，任青你就站在十米开外嘴角挂着米粒答应跟他在一起。干得漂亮！我能做什么？我只能看着你们拥抱亲吻，然后打电话追回Nicole Cluz的Offer，答应跟着他继续深造。”田藤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白嘉，笑道，“两年后，白先生，你终于有外遇了，我真高兴。”
任青低着头，两颗眼泪猝不及防从眼眶里滚出来砸到脚背上。田藤扯着她走向路对面的奔驰。
“哦，你看见的奔驰轿车是我自己买的，我的毕业作品叫价十万美金。你说的没错，我跟你一样的年纪。”
田藤留下最后一句话。
催动油门的时候，田藤看着车前落日的余晖，缓缓勾起嘴角，像抹淡淡的上弦月。
白嘉没有再来找过任青。
田藤依旧淡定从容，再没有那天的咄咄逼人。只是隔三岔五会请任青帮忙带饭，任青吃什么，他就要什么。原氏大楼前街有很多中端餐厅，任青却并不去那里，她去后街的小店铺，那里早上有烧饼、油条、包子、胡辣汤、豆腐脑，中午有米线、麻辣烫、酸辣粉、水饺、馄饨、炒米、盖浇饭……任青口袋里装二十块钱就能吃到饱。
十二月底，原靖远的母亲张琪女士结束长达两年的世界巡回画展，从最后一站希腊直飞回来。原本安排接机的司机因病请假，任青打了两个电话找不到替代的人，只好带着原靖远网上订购的香水百合亲自出马。结果她刚到机场大厅，原靖远突然来电让她速回公司，一分钟都不能耽误。任青眼看张琪乘坐的飞机已经降落，大惑不解。
“原总，叶卉从公司开车过来走高速也要一个小时，我再多等五分钟行不行……你要的资料就在柜子第二层，你再找找？”
“不行，你立刻回来。”
任青无语望天，转身就要往回走，恰在此时，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人挂着LV的经典手袋缓步走出来。她跟原靖远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目之间，因为着装和妆容都很精妙，任青一眼看去觉得她最多四十五岁，更像是原靖远的长姐。
“呃，她出来了。”
原靖远看着落地窗外瓦蓝瓦蓝的天空，慢慢挂断电话。
“原夫人，您好，我是原总的助理，我叫任青。”
“嗯。”
张琪不太说话，只是看人的眼神直愣愣的，让人心里发慌，任青摸摸脖子，小心翼翼引着她往外走。
回程堵车，任青着街上琳琅满目的招牌，屡次把手搁在车载音响的开关上屡次拿开，颇为无聊。
“你怎么知道我是靖远的母亲？”张琪忽然问。
任青回头笑道：“我看过您的照片，原总的桌上放着一张全家福。”
张琪眼神不明地看着她，道：“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照片，有十年吧，你却还能认出我。”
“原夫人您看起来和那时候一样年轻，不难认。”
张琪的脸孔稍稍扭曲，她的手指在手机通讯录里原靖远的名字处徘徊，半响，轻声道：“嗯，都不难认。”
回到公司，原靖远并没有再说什么，任青拿着他要的文件夹送进去，他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只点点头。
任青跟蓝莹莹打听怎么回事，蓝莹莹表示她整个下午都在MSN上调戏一个法国帅哥，并怂着肩膀用京腔粤语说“我母鸡啊”。任青勾着脑袋看着她中英法三国语言的聊天记录，评价道：“母鸡中的战斗机”。
后来有同事说，这一天，原氏在与卓氏封藤竞争一款品牌手表的国内代理权时以微末之差落败。任青无语望天，蓝莹莹宽慰她说，助理都是炮灰的命，你以前没被灰过可能体会不深，往后多看看楼下那些部门经理助理，找找平衡。
作者有话要说：打开天窗说亮话的章节啊！！
21
21、第 21 章 ...
元旦假前，任青接到赵妍打来的电话。任青作为原靖远的助理，电话号码是半公开的，所以并不意外赵妍知道她的号码。
“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一起喝杯咖啡吧。”
任青看看手机，午休时间还剩下二十分钟。
赵妍仍旧美丽，长长的卷发铺在背上，海藻一样。她的眼睛很大很亮，任青暗暗腹诽肯定戴了美瞳。
“好久不见，老同学。”赵妍主动打招呼。
“好久不见。”任青并不热情。
赵妍轻手搅拌着咖啡，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任青，半响，叹道：“我以前从来没有近距离打量过你，今天这么仔细看，恕我眼拙，看不出好在哪里。”
任青看着咖啡单，不搭理她。
赵妍碰个软钉子也不在意，笑道：我跟经理过来签个合约，恰好在你们公司楼下，就叫你出来说说话。我没有叫田藤。”
任青问：“用我替你叫他么？”
赵妍道：“非让我跟你道个歉你才愿意好好跟我说话？”
任青微诧，赵妍的态度……她是在跟她示好？
赵妍继续道：“其实，任青，我们的矛盾真那么深？你踩我一脚，我还你一句讨厌，我并不是针对你，要是别的同学踩我，我依旧是这么一句。我就是这个脾气。最后那天，是，我恶意地问你是在哪家医院堕的胎，但是你也打了我一顿，对不对？”
任青看看时间，问：“你还有别的事么？”
赵妍撂下脸，道：“你有本事就像拒绝我一样去拒绝田藤。我告诉你，他爸爸仍旧主持国外领事馆工作，他外公创立的上市公司也是要他继承的。”
任青愣愣地看着她。
赵妍抓起手袋起身，顿了顿，道：“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是来道歉的，你不领情算了，反正……也不全是我错。你对我的恶感，有一半是因为你自卑，你嫉妒。”
任青不置一词。赵妍说得对，她是自卑、羡慕、嫉妒。一样的年纪，她精打细算疲于奔命，她却没有顾忌地活着，没有顾忌地逛街购物，没有顾忌地喜欢同龄男生，没有顾忌地伤害别人。
“我走了，以后不会再联系你了。”
“……一路顺风。”
宵夜任青照例给田藤带的后街的酸辣粉。田藤打开窗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夜色吃的大汗淋漓。
原靖远抬头看看时间，打内线给任青让她下班，任青得了特赦迅速收拾东西往外走。电梯在二十二楼停了一下，却没有人进来，任青正要按键关门，突然想起田藤周末的邀约，他想一起去西城看任朵兰。任青有点担心，任朵兰并不知道她跟白嘉分手。她犹豫着走出电梯走向田藤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