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武明明、武惟良、武怀运、以及小一辈的武三思、武承嗣、和曾经姓武但现在已经改回原姓的贺兰敏之。
说起贺兰敏之……
武明明皱着眉头, 看了他一眼。
托杨氏临终遗愿的福气, 贺兰敏之由禁足状态恢复到了自由之身, 不过自由是回来了, 但那张脸却是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只见此时的贺兰敏之就带了只黄金雕刻的面具, 正好覆盖住了他半张面容。昔日初入长安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变成了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当年就应该让他们母子三个留在豫州的, 如果那样, 今天所有不幸的事情, 应该就不会发生了吧!
“臣等见过天后娘娘。”早就恭候多时的武惟良、武怀运等人纷纷起身行礼。
武明明看着这两人,略嫌弃,心想:怎么他们也来了!
“今日家宴, 不必多礼,都坐吧。”
“谢天后。”
武惟良和武怀运看起来有些惴惴不安, 而武三思和武承嗣就自然多了,只不过他们是小辈,只能敬陪末座。至于贺兰敏之,虽然因为面具的原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整个人散发出的扭曲阴郁之气却是无疑的。
众人听话落座——
武媚娘微微一笑,随即朗声表示:诸位稍等,还有一客人未至。
武明明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有些猜出那所谓的客人是谁了,果不其然仅仅一盏茶的时间后,就见河岸上由远及近的走来一女子,只见她一袭红裙裹身,尽勾其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段,乌髻峨眉,玉龙凤钗,被大堆的宫人们簇拥在中间,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正肆意展现着自己的青春和美丽。
你怎么把贺兰敏月也叫过来了?
武明明看着她姐,投以疑惑之眼神,不过对方没有回答她只是一脸微笑地坐在那里。
很快地,贺兰敏月就登船了并且一上来就直接坐在了她胞兄贺兰敏之的身边。
“今儿真是热闹啊!”贺兰敏月看着武媚娘,脸上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表情,只听她娇媚无比地说道:“咱们一家人可是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顿饭了。”
画舫在贺兰敏月登船后,开始悄无声息地向着湖中心驶去。
“是啊,咱们一家人是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武媚娘看着贺兰敏月那张青春无敌的面容似是十分感慨般,回忆道:“尤记当年你初入长安,还只是个青涩的小丫头呢!”
“那又如何?”贺兰敏月就像是一只警惕的刺猬,本能地对武媚娘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产生强大的应激心里,是以此时想都不想张嘴就回呛道:“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种子会开出鲜艳的花朵,毛虫会蜕变成美丽的羽蝶,而我,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黄毛丫头了!”贺兰敏月笑的猖狂极了:“而且要我说,这人啊,就得服老,上了岁数,眼角的褶子遮都遮不住,哪个男人看了不会觉得厌恶呢?”
“放肆!”坐在一旁的武明明实在听不下去了,她狠拍桌面,愤怒的瞪着她。
这个贺兰敏月是不是疯了,怎地现今竟变得如此猖狂起来?
“我难道说错了什么了吗?”贺兰敏月得意的抬起手指,捋了捋自己颊边遛下来的头发,对着武明明也不客气,直接回喷道:“小姨母也不必如此疾言厉色,敏月知道在你眼里只有皇后娘娘才是至亲,至于我们这些人,在你这,怕是连街边的流浪狗都比不过呢。”
“是比不过。”武明明一脸冷漠地讽刺道:“给流浪狗一口吃的,它还知道对你摇摇尾巴,不像你这等人,受尽恩惠之后却还要狠狠反咬一口。”
这就是直指贺兰敏月忘恩负义了!
果然,她那孔雀似张扬的面容顿时僵硬了起来。而就在此间气氛变得凝滞之时,那边的武惟良却突然插话了,只见其满脸谄笑,小心翼翼地打起了圆场。
“哎呀,都是一家人,正该相亲相爱才好,勿要为了区区口角而伤了彼此的和气。”
这段时日,武惟良没少在暗地里巴结贺兰敏月,是以对方如今这样一说,她倒也愿意给其两份薄面。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对面的武明明已经开始攥起拳头的原因。
毕竟,这是一只曾经暴打过皇帝的母老虎啊。
从某些方面来说,武媚娘都没她牛逼。
似乎为了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又或者是想要讨好一下这些自己惹不起的姑奶奶们。早有准备的武惟良表示,自己特地为今日的中秋宴,准备了一些来自家乡的小食。果然,安阳的血糕,道口的烧鸡,芝麻馅的胡饼,参了三分肥肉和七分精肉的白馍,不说多精贵,但的确充满了家乡的印迹。武媚娘见状微微一笑,倒是很给面子的率先动起了筷子。
众人见状自然也纷纷跟进。
如此这般,吃吃喝喝,觥筹交错了半晌。武媚娘突然指着一道胡辣汤说:“酸辣适中、软滑绵润,做的的确正宗。”
武惟良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些许自得之意。然而还不等其自谦些什么,那头的武媚娘却话锋一转,突兀地提起一人来:“不过,若说最擅长做这胡辣汤的人,还要属本宫的长姐,尤记得幼时,长姐就常常在乍暖还寒时为我和明儿熬上这样两碗热气腾腾的胡汤呢!”
空气一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凝滞。
贺兰氏兄妹情不自禁的双双抬起头来,眼都不眨的看着武媚娘,然而后者却依然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继续用着温暖的语调,回忆起自己的长姐来。
她说的都是好话。
什么性情柔顺,言娴淑德,孝顺父母,友爱手足,武媚娘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对方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事情。口口声声全都是怀念。然而她越是这样,越是让贺兰氏兄妹觉得她虚伪至极,觉得她假仁假义,尤盛蛇蝎。
“只可惜,天不銥誮假年,竟让她早早就去了……”武媚娘说着说着,脸上还露出了十分悲痛的表情。
众人:“……”。
这真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武明明却是没有劝的,正相反,此时此刻的她心里充满了疑惑,完全猜不出她姐姐想要干些什么。
“呵,皇后还是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娘当年是怎么死的,皇后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几乎是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武媚娘脸上的悲痛表情,便尽数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唇角旁的那一缕微妙的弧度,她似笑非笑地说道:“本宫知道,怎么多年,你心里一直认定,是本宫杀了你的母亲。
“难道不是吗?”
贺兰敏月以为皇后会再次断然否认,然而这一次,她却震惊了,因为武媚娘说:“你猜的没错。你娘会死的确与本宫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