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陈玉下意识的看向唐臻,眼底满是慌张。
治病就治病,有没有返老还童的功效都是次要,怎么还、还会发疯?
殿下本就......
唐臻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平静的目光如同难以见底的深渊,牢牢的锁定在刘御医的身上。
刘御医猛地打了个喷嚏,忽然觉得又冷又窒闷。下意识的为自己把脉,得到的脉象是收到惊吓。
他摇了摇头,心中感慨,果然医者不自医,完全没将这点怪异放在心上,继续与陈玉闲聊。
“这针只有身体亏空虚弱的人能用,亏空越严重,效果越佳。必须连续在每日固定的时辰施针,否则只能彻底中断,超过千日才能再次施针。”刘御医面露不忍,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许多,“我刚才所说的那个人,最后是活活痛死。”
他终于想起不远处的太子殿下,转头询问唐臻,“殿下可痛?”
唐臻沉默的点头。
痛,从第一次施针开始,每增加一根针,胸口的窒痛就会更明显,只是他忍惯了疼痛,刘御医又说痛才正常,他才没觉得异样。
刘太医肃容朝唐臻拱手,发自内心的道,“太子殿下心性坚韧,将来必成大事。”
这套针法的痛是那种细水长流的痛。
下一根针比上一根针痛,第二天比第一天痛......在为唐臻施针之前,刘太医施针的最长记录是整月,那次被施针的人是慎刑司中的牢犯。
因为犯下不被程守忠容忍的罪行,在经历过严刑拷打之后,成为他的针人。
施针的第十一天,针人因为难忍疼痛发疯,刘太医决定给他体面痛快的死法。
陈玉默默闭上嘴,目光在刘御医和太子之间游移,哑声道,“殿下还要施针几日?”
“今日就是最后一次!”刘御医立刻道。
如果不是太子殿下的亏空过于严重,不知道是否还能撑过下次病倒,他绝对不会在太子的身上用这套针法。
十五日虽然不是太子的极限,从脉象看,太子至少还能再忍五日,但是已经是刘御医的极限。
继续施针,他的胆真的会吓破。
毕竟......吹牛和实践是两码事。
祖上的传说暂且不提,只说曾经在他手下挺过十日的囚犯,那可是面不改色熬过宫中所有酷刑的狠人。
唐臻眨了眨眼睛,因为刘御医的施针,他的眼睛已经随着身体的康复恢复正常。如今看色彩鲜艳的东西几乎没有色差,只有看纯白的颜色时,依旧隐约透着几不可见的绿。
“如果停止施针,必须间隔千日才能继续?”
刘御医面露迟疑,没敢说假话,“不仅要间隔千日,疼痛也会比这次更剧烈。正常人如果第一次的极限是十日,第二次最多只能隐忍八日。”
唐臻点头,“明日继续施针,等到孤满意或身体达到极限再停下。”
“殿下?!”
刘御医和陈玉面面相觑,脸上同时浮现悔意。
唐臻却闭上眼睛,不打算再理会两人。
这套针法确实神奇,如果能始终坚持,是否能提高这副身体的上限?
刘御医对陈玉做了个驱逐的动作,悄悄对唐臻道,“殿下......臣、还有隐瞒。”
“说”唐臻悄无声息的睁开眼睛。
刘御医抹掉额头的汗水,表情怯懦,再也不见片刻前的意气风发。
“我曾十六次为人施展这套针法,坚持时间最长的人是十日,最短的人只有十日,其中、”他深深的低下头,“其中十人最后皆有疯癫的迹象......施针最短的人仅有十六日。”
“目前为止,只有殿下施针十五日,既不曾被噩梦困扰,也没白日见鬼。余下两人,前者施针十二日,后者仅施针五日。”
毕竟关系到全家老小的项上人头,刘御医肯冒着巨大的风险,为太子殿下连续施针十五日,已经是医者父母心的体现。
唐臻闻言,下意识的回想近日的感受。
半夜没有惊醒,不知道在黑暗中心情焦躁的感受有没有严重,倒是没做噩梦也没白日见鬼,连病得最严重时觉得血腥味如影随形的症状也没再出现。
他目光定定的凝视满脸悔意和惧怕的刘御医,语气如表情般平静,“滚吧。”
刘御医如蒙大赦,转头就想跑,生怕唐臻后悔。
然而刚走出两步,他又想起还没为太子取针,只能再灰溜溜的回来。
唐臻正值少有的心烦意乱,委实不愿意见刘御医这张老脸,闭眼陷入沉思。
他虽然自信,但从不自大,更不会觉得自己幸运。
继续施针能达到的极限,大概率只是有个健康的身体,既没有习武的天分,也没有任何基础可言,小概率伴随发疯的症状。
......得不偿失。
唐臻默默忍受拔针时的痛楚,忽然醒悟,刘御医为什么能凭借这套针法脱颖而出。
这套针法最大的作用,大概是为大限将至的皇帝拖延时间,至少交代清楚遗言......
唐臻怔住,猛地暴起,牢牢抓住刘御医的手腕,“你每日都在父皇的寝殿停留两个时辰是在做什么?”
正因为终于能够离开,暗自松了口气的刘御医,猝不及防被吓得险些蹦起来,早就背了无数次的答案脱口而出,“我为陛下施针。”
“撒谎!”
唐臻推开刘御医,边收拢衣襟边踩着鞋下床,随手拿起斗篷披在身上,大步走向门口。
冷风顺着大开的房门吹入室内,令满心慌张茫然,久久不曾回神的刘御医猛地打了个哆嗦。他下意识的朝门口看去,喧嚣吵闹的声响骤然入耳。
唐臻身穿寝衣,踩着软底布鞋,仅披着斗篷的模样,令陈玉和程诚大惊失色。恨不得立刻将太子殿下推回屋内,里层外层的裹得严严实实。
可惜想法,只是想法。
现实是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大步越过他们,然后小心翼翼的追在太子殿下身后,询问太子殿下为何动怒。
陈玉刚听完刘御医那番先扬后抑,堪称阴沟翻船的吹捧,心中繁杂的念头只会比程诚更多。
他回头遥望空荡的门口,盯着隐隐发麻的头皮试探着问道,“殿下可知我是谁?”
唐臻倏地停下脚步,几乎抿成直线的嘴角终于浮现淡淡的笑意,“不必担心,我没疯。”
陈玉呐呐点头,刻意回避与太子殿下对视。
疯没疯......暂且不提,殿下肯定很生气。
临近昌泰帝的寝殿,唐臻忽然抽出程诚的佩剑架在颈间,不顾羽林卫的阻拦,硬要往里闯。
事实证明,唐臻用最短的时间,选择了最有效率的方式。
从到达昌泰帝的寝殿,到走遍寝殿包括周围的所有偏殿皆没见到昌泰帝的人影,最后从羽林卫的手中拿到昌泰帝的亲笔信,唐臻只用了半刻钟。
快得始终跟在他身后的陈玉和程诚,依旧满头雾水,找不到北。
唐臻将程诚的佩剑扔给对方,面无表情的打开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