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温小雨(3)+番外
那么感情就是一切疼痛的根源。
他不想对任何人产生感情。但他明白,从他感到不舒服,从他忍不住开口阻拦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对时怀产生了感情,只是一点点,也足以让他吃痛。
他决定斩断。
虞迟景随意抬眼,能轻易看见时怀卷起袖子露出的手腕上有伤。他皱了皱眉,对于心里突然涌出的不舒服的情绪感到烦闷,就收回视线站了起来,离开了教室。
他躲在厕所里吸烟,没进任何隔间,就靠在墙上,时怀的脸一直闪在眼前,他下意识地责怪不应该有长得太漂亮的人,也不应该有像武器一样的眼泪。
虞迟景点燃第二根烟的时候,有人进来,走到他面前站定,他抬眼,是许席。
许席冲他歪歪脑袋,问:“还有烟吗?”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从口袋里拿出烟来,看着许席抽走一根,又递了打火机给许席。
许席抽烟不怎么熟练,虞迟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指尖弹了弹烟,看着烟灰晃晃荡荡落在地上,他绕开许席走了一步,推开一个隔间的门,把烟在墙上摁灭然后扔进垃圾桶,没说什么就直接走了。
他并不喜欢和谁单独呆在一块。
虞迟景离开厕所的时候,时怀正好迎面走过来,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脑袋和他擦肩而过。
他没什么反应,打开水龙头洗手,甩了甩水珠打算回教室,就听见厕所传来一声尖叫。
是那种很用力的,几乎要把疼痛从声音里传出来的尖叫,但一点也不刺耳,是很绵软的声线,连尖叫也是软的。
是时怀的。
虞迟景顿住了脚步。
他想他不该管,但他无法离开。
内心剧烈的挣扎在第二声微弱的尖叫声里破碎,变成急切的脚步,虞迟景抬脚踹开隔间的门,这个隔间,是他刚刚扔烟头推开的那个。
他往里看过去。
时怀的手被迫摁在马桶盖上,细瘦苍白的手指用力抠着马桶盖,漫着青色血管的手背被烟头焦灼出黑色的伤口。
许席看着他,嘴角还带着笑意,是和时怀痛到惨白的脸截然相反的神色。
虞迟景说:“许席,找你有事。”
许席挑了挑眉,说好,捏着烟头的手却更用力地往下摁,时怀几乎痛到浑身发抖,咬着嘴巴,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哭声。
虞迟景压低了声音:“松手。”
许席扭头要看时怀的表情,被虞迟景拉着衣领拽了出去,时怀腿痛软了,被摁住的手被松开后就摔在地上,小猫一样浑身发颤。
虞迟景最后瞥了一眼,只看到时怀抓着被烫伤的手,每根手指都在剧烈的颤栗,他蜷缩成一团,垂着脑袋,很多眼泪掉下去,虞迟景还是没看到他的表情。
许席被拽到外面的时候还在笑,等虞迟景停下脚步,他就问:“怎么了?心疼了?可是你虞迟景不是冷血动物吗?”
虞迟景愣了愣,对上许席的视线。
对,他忘了,他没感情这件事,所有人也都知道。
许席看着他,突然变了神色,几近咬牙切齿:“虞迟景,你当初怎么对谢渝,你现在也应该怎么对他,把你的作风贯彻到底啊。”
“你认识谢渝?”
许席没说话,死死盯着他,半晌后笑了。
“不认识。”
许席离开了,虞迟景回头看了看,最后也离开了。
他确实是冷血动物,他不该做得太多。
——
时怀被烫的第二天,虞迟景请假了。
他很清楚他是在逃避。
他在家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简单洗漱后换好衣服,打算出去喝酒,恰好朋友发来消息,约他去常去的酒吧。
他下了楼,看见林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林雅听见他的脚步声就回了头,笑着问他去哪里,他说和朋友出去玩,林雅也没再多问,只让他早点回来,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妈,你有没有治烫伤的药膏,还有祛疤的。
“好像有,你哪里被烫到了吗?”
“是我同学。”
“嗯?小景交到朋友了吗?”
“……不算。”
林雅还是很开心的笑:“能被你关心也很好哦,那你应该很喜欢他吧。我待会去帮你找找,找到了放你床头柜上,好吗?”
虞迟景点头。
“走了。”
“好。”
虞迟景没想到会这么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时怀。
有些东西好像就是注定的。
他经过巷口几步远的地方,只是不经意间扭头,就看见时怀被人用手臂卡着脖子用力往巷子深处拖。
他的脚步再次顿住,时怀的眼睛和那天一样湿漉漉,甚至要更湿着,长长的眼睫被水汽晕得很乱,瞳孔被浸得发亮。
就这样看着他,嘴巴被捂着,说不出话。
原来时怀的眼泪就是求救。
虞迟景皱了皱眉,被朋友扯了一把,半拖半拽地扯进酒吧。
酒吧里几乎要贯穿耳膜的音乐声震住了他的心思,他强压着自己,喝了杯酒,喉咙处热辣的感知使他清醒。
不该管。
但这份清醒最终破碎在一个有点像时怀的男生身上,漂亮的男生被人摁着撕扯衣服,怯懦地求救,但没人帮他,他眼泪一串串,砸在白色的衬衫衣领,眼里只有绝望。
“草。”
虞迟景用力踹了一脚吧台,走过去直接把压着男生的人一拳甩倒在地,然后迅速地转身离开酒吧,往那条巷子的方向冲去。
他冲到那的时候时怀正被人掐着脖子抵在墙上,挣扎着抓住桎梏住自己的手臂,手背上被烫出来的疤泛着一点血红的肉,衬衫的扣子已经被粗暴地扯掉,细瘦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漂亮又糜艳。
时怀哭到发抖,眼里脸上全是惊惧,比临近死亡更深刻。
虞迟景暴怒的因子被瞬间激发,手臂上青筋暴起,拽着那人的后领就把人扯翻在地,接着狠狠一脚踹在那人肚子上,然后是第二脚,几个动作连贯得可怕,几乎是在短到可怜的时间内就完成了,时怀跌倒在地前,能看见那人呕出一口血来。
原来那些事都是真的。虞迟景真的这样可怕。
虞迟景却还没完,抓着那人的衣领把人提起来,狠狠甩下最后一拳。
骨头碎裂的声音是可以被听见的,虞迟景松了手,那人摔在地上就再没了任何声音和动作。
虞迟景转身,把瘫软在地上的时怀抱了起来,时怀站不稳,他只能掐着时怀的腰让时怀靠在墙上,好让时怀有支撑点。
时怀很瘦,瘦得可怕。
虞迟景被掌心处突出的骨头硌得心慌。
时怀好像被吓得不太清醒,眼泪像失了禁,不断地往外涌,他问虞迟景:“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我该死吗?”
他的声音在发颤,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带着像海水一样多的委屈,质问的话说得柔软却伤人。
这次他仰着头,虞迟景能看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