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很酸,腿也疼,孟雏不开心地抿起嘴唇,身上什么也没穿,上午裘寸晖帮他洗完澡后擦干了就扔进了被子里,没再管。
他扭头去看裘寸晖,裘寸晖似乎起了有一会了,穿着件浅色的牛仔外套,黑色的裤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孟雏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喉咙哑得厉害,说话都有点困难,裘寸晖挑挑眉,指了指床头柜,说:“水。”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端起杯子趴在那仰头要喝,裘寸晖冷不丁又冒了一句:“我的杯子。”
孟雏愣了一下,尽管很想喝但还是放下了,以为裘寸晖是嫌弃,但裘寸晖补了一句:“你想喝随你。”
孟雏听了这话想也没想拿起就喝,咕嘟咕嘟喝完了满满一杯,裘寸晖嗤笑了声,转身去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背心,扔到床上,他就乖乖换上。
这里没有多余的洗漱用品,孟雏只能简单地洗漱一下,洗好了一转身,裘寸晖正斜倚在门边看着他。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吸了吸鼻子问:“怎,怎么了?”
裘寸晖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扫视一轮,最后停在他腿间,点了点头说:“还能走路,看来也是能接受的。”
“没你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经弄。怎么总是哭得那么惨呢?”
裘寸晖往前走了几步,贴近了,手搭在孟雏肩颈处,拇指贴着脖子上下滑,去蹭孟雏小小的喉结。
孟雏腿软了软,下意识吞咽了下,抬眼看着裘寸晖想要解释。
“我……”
“是在装吗?”
孟雏愣了一下,霎时眼睛和脸全都红了,甚至鼻尖也红了。他非常非常不开心,很难过,很委屈,他觉得这次他不能再让着裘寸晖了,为什么裘寸晖说这样的话,裘寸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会不会难过吗,一点点也不吗?
“你觉得我是在装,那就是装了!”
孟雏梗着脖子冲裘寸晖喊道,眼睛扑闪着明明是在害怕,一喊出来,眼泪就流出来了,气势也就削弱了,却还是哽咽着继续喊:“我就是装了……就是装……”
他抬起手臂抹掉眼泪,没看裘寸晖是什么反应什么表情,错开裘寸晖从浴室走了出去。然后在床边蹲下,憋着嗓子哭了起来。
都搞不懂为什么这么难过,他只是觉得,裘寸晖昨晚都让他牵手了,为什么现在又说这种话。
他觉得裘寸晖不能这么做。
他哭了有一会,裘寸晖才从后面走过来,盯着他蜷缩成小小一团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刚刚孟雏哭着冲他大喊的样子也变成会在脑子里重复播放的记忆碎片,扰乱他的心绪。
一听就是犟气说出的反话,露出那种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的表情,甚至敢错开他一个人走掉,也不知道是有多不开心了。
裘寸晖不明所以,只是胸口莫名一阵发堵,他沉默着,想等孟雏哭完,带孟雏下楼去吃饭,结果孟雏似乎真的伤心了,一直也不肯抬头,哭到不再哭了也还是那样缩着。
裘寸晖叹气,弯腰揉了揉孟雏的后脑勺,说:“饿不饿,下楼吃饭。”
孟雏吸了吸鼻子,随便抹了两下脸,站了起来,一副听从差遣的模样,但就是不看裘寸晖,也不说话。
裘寸晖又静了一会,指了下浴室:“洗脸。”
孟雏又去洗脸。
洗完了脸,又从洗衣机里翻出还没洗的他自己的衣服穿上了,校服外套都穿上了,走出去,垂着脑袋站在裘寸晖面前。
裘寸晖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他下楼了。
巷子里白天也昏昏暗暗,不过能看清,孟雏不再要牵了,裘寸晖手心缠的纱布已经没了,伤口正在溃烂,因为没处理好,又碰了水。
孟雏看了一眼,想起裘寸晖上午还给自己洗过澡,没有避开伤口。
他的气消了,他的难过从孟雏的难过变成裘寸晖的难过了。
此刻,孟雏突然意识到,在和裘寸晖的关系里,他注定要多受一点委屈,多流一点眼泪。
因为他尚未知道裘寸晖是否动心,自己却早已深陷其中。
“我没有装。”
孟雏小声地主动开了口。
在等待裘寸晖的低头到来之前,他会因为喜欢先示弱。
裘寸晖有些惊讶,挑着眉回头看他。毕竟他之前还一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再开口说话的别扭模样,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开口了。
性子软,生气也只生一会么?
“哦。知道了。”
裘寸晖笑笑,又扭回了头,看着巷口,说道:“你只是爱哭而已。”
孟雏撇撇嘴,加快了脚步跟上他,说:“人难受就会哭。”
“我看你不像是难受。”
“你当然看不出来了。”
孟雏眨眨眼,想,你当然看不出来了,我现在,也在难受呢。
裘寸晖没再说话。
到了饭店,问孟雏,孟雏还是说都行,裘寸晖就随便勾了几个,等菜上齐了,他就站起来,作势要出去。
孟雏拿起筷子的手一顿,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他:“你去哪里?”
裘寸晖瞥了他一眼:“你吃吧,都吃完,我去外面抽根烟。”
孟雏声音有些不稳:“然后呢?要是我吃完了发现你不在了呢?又要我等你一整天吗……虽然我会相信你,但是你不能……不能总是用同样的理由骗我。”
裘寸晖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但头一次会对自己做过的事产生一点怀疑。
“不是你要躲着我吃?我不在这待着你才能吃得更舒服吧。”
孟雏愣了一下,抿了抿嘴,静了半晌才说:“没有。不是的。”
他把头扭回去,盯着面前的碗,说:“难道你不用吃饭吗?为什么总是我在吃。要是昨晚我只煮了一碗面,是不是你就不会吃了,还是说,你早就吃过了。”
裘寸晖叹气:“没吃过,我不想吃而已。”
孟雏摇头,说:“不要吧。饿肚子挺难受的。”
裘寸晖恍了下神,这话,总觉得熟悉。
第15章
【要说再见,才能不再见。】
受过某种伤害的人都有一种特质,就是不愿意自己身边的人也受同样的伤害。
在感受到对方即将要受到甚至已经受到同样的伤害时,他们会把当初所体会的痛苦再体会一遍,先在大脑里设想,再在身体上复发。
而裘寸晖和孟雏都是拥有着这种特质的人。并都将这种特质,用在了对方身上。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
孟雏还垂着脑袋,伸出手去抓裘寸晖的手腕,轻轻地说:“吃饭吧。”
裘寸晖静了半晌,才反手抓住了孟雏的手,那像是在牵手。
“嗯。”
他又坐下来,并且不是坐在孟雏对面了。而是坐在孟雏的旁边,孟雏递来筷子,他接过,低头和孟雏一起吃了起来。
吃了一会,他突然开口,说:“要是我不见了,你就走,不用等我。”
孟雏愣了一会,怔怔地盯着碗,很久后才出声:“那我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