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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知青宿舍(40)

她一沾枕头就睡,苦了睡眠浅的许淑宁, 她一直介于半梦半醒之间, 光好像能从眼皮缝钻进来, 仿佛是嵌在脚底的小沙粒, 叫人觉得烦躁。

要按往常,许淑宁肯定会出声发表意见, 但今天于理有亏,她只能深吸口气忍下来。

后果就是眼皮底下一圈黑, 看着像是被吸掉所有精气神。

梁孟津大早上就看她跟游魂似的在院子里晃荡, 伸手拦道:“你歇着吧,我喂鸡。”

地里的活可以停一阵, 知青宿舍里的事情还得按照排班来,许淑宁拌着鸡食,恍惚抬头道:“你说什么?”

梁孟津觉得她的眼神都飘忽不定的样子,直接把她手上的东西抢过来说:“你再睡一会。”

许淑宁反应有点慢,打个哈欠睡眼朦胧道:“没事,你还是快去吧,待会大队长又要催了。”

队里收晚稻之后就要给各家算公分,会计一个人恨不得当五个用,往常都没几个能帮上忙的,今年正好把男知青们抓壮丁。

梁孟津早早吃完饭本来要去的,看她这样也放不下心,说:“不差这么会。”

许淑宁拗不过他,往后靠着墙道:“那中午我给你加个蛋。”

梁孟津不缺这口吃的,心想她的脸都尖成这样子,不如留着补补。

他摇头道:“你多吃点,又瘦了。”

许淑宁生来的不长肉,家里兄弟姐妹四个吃一锅饭,只有她干巴巴的,不知道的以为遭人虐待,其实全家就数她开的小灶最多。

她自己的事情最知道,捏捏手腕道:“乱讲,我裤腰带都没松。”

梁孟津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腰间,很快移开,颇有些慌乱道:“那,那就没有。”

怎么还突然结巴了?许淑宁想不明白,又打个哈欠回房间。

被窝里还有一点余温,她忍不住缩成一团,眼皮越发沉起来,模模糊糊睡过去。

说是睡,外间的一切还很清晰,连鸭子叫过几声都能数清楚,更别提齐晴雨的动静。

但青天白日的,正常活动是别人的权利。

许淑宁只能为自己那糟糕的睡眠叹口气,就这么凑合着歇一歇。

殊不知齐晴雨还是照顾她一点,把自己的活动范围尽量圈在哥哥的床位上,盖着他的被子听收音机看连环画。

样子看着真是美得很,齐阳明回来一看,推把妹妹的脑门说:“挺滋润的啊。”

齐晴雨气鼓鼓瞪他说:“走路没声音,你想吓死谁啊!”

分明是自己抱着那些看过几十次的连环画入了迷,居然还倒打一耙,齐阳明没好气道:“叫什么叫,数你声音大。”

齐晴雨踢他,又探头看说:“怎么这么早回来?”

据说算工分要好几天,可不是件轻松事,还以为连午饭都要送到大队部去吃呢。

齐阳明经他一说,才想起正事来道:“我是来拿算盘的,被你打岔都忘记了。”

齐晴雨看他从床底拉出行李袋来,表情怅然道:“你把它带来了?”

那是过世的太爷留给齐阳明的,并不是什么珍贵的原材料,但老人家几十年前做过大掌柜,一生把这个看得跟宝贝差不多,众多子孙中只给了他。

祖传下来的是心意,他也一直小心翼翼的,平常连妹妹都不给碰,这会摸着算珠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家,出门顺手给捎上了。”

说是顺手,恐怕是有意为之。

齐晴雨不得重男轻女的太爷的宠,只是体谅哥哥的心情,晃着脚说:“你拨算盘还是太爷教的,他要是知道用得上肯定很高兴。”

男子汉大丈夫,沉溺于悲伤不过三秒,齐阳明揉着妹妹的头发,没说什么出门去。

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想着表现得好一点,下次也许还有这种写写算算的活计轮到他,总比下地好很多。

这种想法,齐晴雨是料不到的,她盯着哥哥的背影,站起身来动动脖子,无聊地原地踢着腿,到院子里晒太阳。

院子里鸡鸭乱跑,树叶风一吹就哗啦啦掉,每天做卫生的人不知道有多累。

今天正好是郭永年,他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扫地,现在却又是铺满地的枯叶,踩上去咔嚓咔嚓作响。

既然男知青们都去大队部干活,齐晴雨想想觉得自己可以做回好人好事,她拿起屋檐下的扫帚,才要有动作,看一眼女生宿舍紧闭的房间门迟疑片刻。

可她的体贴不过三秒,觉得大家还在冷战,很快挥起扫把来。

还是那句话,青天白日的,想做什么都是各人的权利,许淑宁哪怕被吵醒,也不好发脾气。

她睁开眼看看天花板,从缝隙里钻进来的光让面前的一切清晰,连趴在房梁上的蜘蛛都不例外。

像这种小虫子,任谁看都会毛毛的,尤其是齐晴雨,下乡后还没适应本地这么多的蛇虫鼠蚁,回回看到蟑螂都得叫两声。

一般都是许淑宁抬脚踩死,用纸包起来丢得远远的,不过她现在心里也有点堵得慌,偏过头当作没看到,有一种隐约的快感。

人嘛,总希望自己的形象光明。

许淑宁的念头不过存在刹那,立刻反省起来;只是再扭过头蜘蛛已经不见踪影,仿佛一切都没有存在过。

这可不是自己故意不帮忙的,许淑宁理直气壮起来。

她掀开被子穿好外套,推开门就看到齐晴雨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摇摇晃晃,样子别提多惬意。

许淑宁也没跟她打招呼,提上篮子往外走。

沿着队里的路上,她拐进巷子里,屏住呼吸路过几个茅厕,来到队员的陈大婶家。

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家畜的味道。

作为本队唯一能养超标数量鸡鸭的家庭,陈大婶的家位于大队的角落处,左右都没有邻居,院子的栅栏也比一般的人家高。

许淑宁的个子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敲门道:“有人在吗?”

大概是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叫声太多,连喊几声才有人应。

陈大婶说着“我在我在”,一边拉开门道:“来啦。”

许淑宁客气笑笑说:“来换点鸡蛋,今天有吗?”

陈大婶看这些知青们特别亲切,因为自从他们来以后自己拿鸡蛋去代销点的次数都少很多,省掉她好多时间。

她的普通话有此进步,虽然仍旧不大标准,却已经能磕磕巴巴跟人唠嗑。

许淑宁听得认真,才辨别出她说的是“接下来要结婚的人很多,过一阵恐怕没几个鸡蛋吃”,有些奇怪道:“本地都这个时候扎堆办喜事吗?”

陈大婶给她数着鸡蛋解释道:“这不快发钱啦。”

许淑宁都忘记这茬,因为知青们是第一年来,得明年才头回结算工分,她一点参与感都没有,恍然道:“对哦,嫁娶都要花大钱。”

陈大婶便趁机跟她打听起城市的习俗来,时不时惊叹两声道:“都得买手表啊?”

三转一响里头,最能充面子的就是手表,因为成日里戴在手上,亲朋好友们都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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