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不来﹐你是不是会永远在这里等她﹖」
你垂首不语。
「这样等待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你不认为很缥缈吗﹖这样吧枣」
我站起来﹐去拿了一包新的竹签。
我把其中一支竹签折断﹐跟其他竹签放在一起。
「你在这里抽一支﹐抽中最短的一支的话﹐她会回 来的。」
我数数手上的竹签﹐不多不少﹐总共有六 十五 支。
「来﹐抽一支﹐赌赌你的运气。」
你随手抽出一支。
怎么可能﹖你抽中我折断的那一支。
你好像也开始相信这个毫无根据的游戏。
「恭喜你。」我说。
六 十五 分之一的机会﹐都给你遇上了。
我望着你﹐愈望着你﹐愈舍不得你朝思暮想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我用手指揩抹湿润的眼角。
「你没事吧﹖」你问我。
「我很感动。」我真是不争气﹐竟然让你看到我流泪﹐「如果有一个男人这样等我﹐死而无憾。」
「世事没有一宗是不遗憾的。」你无奈地说。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我﹐拥有一只箱子﹐那只箱子很华丽﹐铜造的箱子﹐上面镶满七 彩的宝石﹐箱子像一个鞋盒那么大﹐那把锁很坚固﹐我费了很大的力气﹐仍然无法把箱子打开﹐我很想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但我就是打不开。
醒来的时候﹐箱子不见了。
政文刚好在那个时候回 来。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说。
他显得垂头丧气。
「输了吗﹖」我问他。
「明天我就可以把今天所输的﹐双倍赢回 来。」他把灯关掉﹐躺在我身边。
我们很久没谈心了﹐彼此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话很想告诉对方。
可是你﹐也不可能喜欢我﹐我突然觉得很无助。
亲手为你缝一个抱枕﹐彷佛就可以把这份无助驱走。我选了一块湖水绿色的条纹棉布做抱枕。
抱枕上将会有三 颗柠檬色的钮扣代替传统的拉链。
「这个抱枕是哪位客人的﹖为什么要你亲自来做﹖」徐铭石问我。
「秦医生。」我说。
「很漂亮。」
「是的。」
「铭石枣」
「什么﹖」他回 头望我。
「是谁发明抱枕的﹖」
「大概是很久以前一个家庭主妇发明的。」
「故事也许是这样的枣人们发明用窗帘布把自己住的房子包裹起来﹐不让外面的人看到﹐沙发是让女人坐在上面等夜归的男人回 来的﹐而抱枕﹐是放在沙发上﹐让人孤单的时候抱在怀里﹐伤心的时候用来哭的。」
我说。
「那么一定有很多人想做你的抱枕枣」徐铭石微笑说。
我特别留意长发的女人和信用卡上的名字有『素』字的客人﹐可是﹐没有一个长发女子来等人。
惠绚愁眉苦脸说﹕「近来的生意不大好。」
「我们的东西很好呀。」我说。
「但是我们没有做广告﹐现在什么都要做广告。」阿贡说。
「对呀。」田田附和他。
阿贡和田田正在谈恋爱﹐所以意见很一致。
「做广告很贵的。」惠绚说﹐「让我想一想吧。」
那天晚上﹐又看到你﹐你的精神比上次好多了。
「你会解梦吗﹖我几天前做了一个梦。」
「你还记得那个梦吗﹖」
「因为很特别﹐所以到现在还记着。」
我把梦见一只箱子的事告诉你。
「箱子里面一定有很多东西﹐说不定是金银珠宝。」我笑说﹐「可惜我费尽九 牛二 虎之力也无法把它打开。」
「梦中的你﹐打不开箱子﹐是表示你很害怕内心的秘密让人知道。」
是的﹐我多么害怕我对你的感觉会让你知道。
「我猜中了﹖」你问我。
「谁的心里没有秘密﹖」
「我不是专家﹐随便说说而已﹐别相信我。」你笑说。
「那位阿素小姐﹐真的会来吗﹖」我问你。
你点头。
我总觉得你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
「你相信盟约吗﹖」我难过地问你。
你怔怔地望着我。
「我不该问你﹐你不相信盟约﹐便不会在这里等一个也许永远不会来的人。」
「是的﹐也许她永远不会来枣」
「等待﹐有时候﹐并不是为了要等到那个人出现。」你温柔地说。
等待﹐如果不是为了要等到那个人出现﹐那是为了什么﹖我在抽屉拿出那块在马德里买的手烧瓷砖来看﹐医生正在位一个女病人诊病﹐她欲语还休﹐愁眉深锁。医生可会明白她的哀愁﹖就在那天晚上﹐政文拿着一个皮箱回 来。
「这是什么东西﹖」我问他。
他打开皮箱让我看﹐里面全是千元大钞。
「你拿着这么多现钞干什么﹖」
「是客人的。」
「他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钱﹖」
「他要我替他买股票。」
「为什么不给支票或银行本票﹐会不会是不能见光的钱﹖」
「我不理他的钱怎么来﹐他有钱﹐我就替他赚更多的钱﹐这是生意。」他关上皮箱。
「万一那是黑钱呢﹖」
「这不是我关心的问题。」他一边脱下西装一边说﹐「即使是毒贩的钱﹐也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负责替人赚钱。」
他把皮箱放好﹐走到浴室洗澡。
我走进浴室﹐拉开浴帘。
「你干什么﹖」他问我。
「我总觉得这样不大好﹐那些钱可能有问题枣」
「你没听过富贵险中求吗﹖」
「我不需要富贵。」
「有一样东西﹐比财富更吸引﹐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是赢。」他轻轻为我抹去脸上的水珠﹐「难得有一个人这样信任我。」
「你有必胜把握吗﹖」
「谁会有必胜把握﹖我也害怕的﹐而且有时候害怕得很。」
他把头浸在水
里。
「那为什么还要冒险﹖」
「我在玩的这个游戏﹐正是贪婪与恐惧的平衡。想赢又害怕输﹐好像在空中走钢索﹐想到达终点﹐又害怕掉下来会粉身碎骨枣」
我用海绵替他洗头。
他捉着我的手说﹕「谁能够在两者之间拿到平衡﹐就是赢家。」
我良久无言。原来令他泥足深陷的不是我﹐而是那个贪婪与恐惧平衡的游戏。
我替他拉上浴帘﹐悄悄地离开浴室。
那只皮箱﹐难道就是我梦中的箱子吗﹖箱子里面藏着的是邪魔。
我跟政文已经无法沟通﹐他所做的﹐我能够理解﹐却不能够接受。
结果﹐政文赢了﹐他替那个客人赚了一笔大钱。
他说要送我一枚两克拉的钻石戒指。
「我喜欢星星。」我说。
「钻石就是女人的星星。」他意气风发地说。
我还是喜欢星星多一点。
再见到你﹐是在布艺店外面﹐我正在应付一个很麻烦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