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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梦想(Channel A I)(7)

「你就是送画给我的那个人?」她问。

「是的,是我。」

「你的画画得很漂亮。」

「谢谢你。」

「卖得好吗?」

「还算不错,全靠牛牛替我推销。」

「牛牛?」她不知道他在说谁。

他搭着男孩的肩膀说:「穿鼻环的,不是牛牛又是甚么?」

男孩用手指头顶了顶自己的鼻尖,尴尬地笑笑。

「他叫阿比。」翟成勋说。

「我也喜欢听你的节目。」阿比说。

「你是画家吗?」她问。

「只是随便画画的,我的正职是建房子。」男人递上自己的名片,他的名字是翟成勋。

夏心桔接过了他手上的名片,她的心陡地跳一下。他是建房子的,她的初恋情人孟承熙不也是建房子的吗?

「你那天晚上的节目很感人。」翟成勋说。

「你是说哪一天?」

「让那个女孩子弹琴的那一天。」

「是她的琴声还是她说的话感人?」

「是你让她在节目里弹琴这个决定很感人。我想像有一天,如果我想在节目里唱一支歌,你会让我唱的。」

「但你总不能唱得太难听吧?」她开玩笑说。

「我唱《Longer》,你便会让我唱。」

「你怎知道?」

「你常常在节目里播这支歌。」他了解的笑笑。

「你可是我最忠实的听众呢!」她的脸红了。

「我喜欢听你的声音,那是一种温柔的安慰,可以抚平许多创伤。」他垂下了头,又抬起来,由衷的说。

「可惜没法抚平自己的那些。」

她为甚么会跟陌生人说这种话呢?也许,他不是陌生的,他们早已经在声音和图画中认识对方,这天不过是重遇。

沉默了片刻,她说:「我要走了。」

「我也要走了。」

两个人一起离开精品店的时候,夏心桔看到翟成勋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的盒子,他刚才不是忘记带长笛,所以跑回来的吗?

「你玩长笛的吗?」

「我在乐器行里教长笛。」

夏心桔惊叹地摇了摇头:「你的工作真多。」

「教长笛的是我的朋友,他去了旅行,我只是代课。」

「你的长笛吹得很好吗?」

「教小孩子是没问题的。」

「我以前认识一位朋友,他的吉他弹的很好。」她说的是邱清智。

「你也有学乐器吗?」

「我现在学任何一种乐器,也都太老了吧?」

「我班上有一个女孩子,年纪跟你差不多。你来学也不会太老的。”

她笑了笑:「我好好的考虑一下——」

「夏小姐,你要去哪里?要我送你一程吗?」

「不用了,我就住在附近。再见了。」

当她转过身子的时候,翟成勋突然在後面说:「你头发上好像有些东西——”

「是吗?」她回过头来的时候,翟成勋的手在她脑後一扬,变出一朵巴掌般大的红色玫瑰花来。

「送给你的——」

「没想到你还是一位魔术师。」

「业余的。」他笑着跳上了计程车。

那天晚上,夏心桔把玫瑰养在一个透明的矮杯子里,放在窗边。已经多久了?她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甜美。真想谈恋爱啊!被男人爱着的女人是最矜贵的。

後来有一天,她不用上班,黄昏时经过那家精品店,翟成勋隔着玻璃叫她。

「喔,为甚么你会在这里?」夏心桔走进店里,发现店裹只有翟成勋一个人。

「今天是周末,阿比约了朋友,我帮他看店。这家店是我朋友开的,阿比是店主的弟弟。」

她里望那面墙,只剩下一张他的画。

「你的画卖得很好呀!」

「对呀!只剩下一张。」

「为甚么你画的女人都喜欢双手抱着胸前?」她好奇的问。

「我觉得女人拥抱着自己的时候是最动人的。」

她突然从他身後那面玻璃看到自己的反影,这一刻的她,不也正是双手抱着胸前吗?她已经记不起这是属於她自己的动作呢,还是属於油画中那个女人的。

「你画的好像都是思念的心情。」

翟成勋腼腆的说:「我了解思念的滋味。」

「看来你的思念是苦的。」

「应该是苦的吧?」

「是的。」她不得不承认。

沉默了片刻,她问:

「你真的是魔术师吗?」

他笑了笑:「我爸爸的哥哥,那就是我伯伯了,他是一位魔术师,我的魔术是他教的,我只会一点点。」

「可以教我吗?」

「你为甚么要学呢?」

「想令人开心!」她说。

「这个理由太好了!就跟我当初学魔术的理由一样。那个时候,很多小孩子要跟我伯伯学魔术,一天,他问我们:『你们为甚么要学魔术?』,当时,有些孩子说:『我要成为魔术师!”,有些孩子说:『我要变很多东西给自己!』,也有孩子说:『我要变走讨厌的东西!』,只有我说:『我想令人开心!』,我伯伯说:“好的,我只教你—个!”,魔术的目的,就是要令人开心。」

「你伯伯现在还有表演魔术吗?」

「他不在了。」翟成勋耸耸肩膀,说:「现在,我是他的唯一的徒弟了。」

「你会变很多东西吗?」

「你想变些甚么?我可以变给你。又或者,你想变走哪些讨厌的东西,我也可以替你把它变走?」

「不是说魔术是要令人开心的吗?」

「特别为你破例一次。」

夏心桔想了想,说:「可以等我想到之後再告诉你吗?只有一次机会,我不想浪费。」

「好的。」

她知道翟成勋没法把思念变走,也不能为她把光阴变回来。那样的话,她想不到有甚么是她想变的。

不久之後的一天晚上,她做完了节目,从电台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翟成勋在电台外面那棵榆树下踱步,他似乎在等她。

「你为甚么会在这里?」她问。

他腼腆的说:「想告诉你,我明天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德国。」

「去工作吗?」

「是的,要去三个星期。」

夏心桔有点儿奇怪,翟成勋特地来这里等她,就是要告诉她这些吗?他不过离开三个星期罢了,又不是不会回来;而他们之间,也还没去到要互相道别的阶段。

她望着翟成勋,他今天晚上有点怪。他的笑容有点不自然,他那一双手也好像无处可以放。她太累了,不知道说些甚么,最後,只好说:「那么,回来再见。」

翟成勋脸上浮现片刻失望的神情,点了点头,说:「再见。」

走得远远之後,他突然回头说:「我答应过会为你变一样东西的。」

「我记得。」夏心桔微笑着说。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她爬到妹妹夏桑菊的床上。

「为甚么不回去自己的床呢?」夏桑菊问。

「不想一个人睡。为甚么近来没听见你跟梁正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