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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的这一天,李澄一直待在书房里画画,整天没说过一句话,好象任何人也无法进入他的世界。
「你可以替我把这两份稿送到报馆吗?」他把画好的稿交给方惠枣。
「嗯,我现在就替你送去。」她立刻换过衣服替他送稿。
报馆在九龙,本来应该坐地下铁路过去,但是为了在海上看灯饰,她选择了坐渡轮。今年的灯饰很美,可惜是她一个人看。
到了码头,她在电话亭打了一通电话给李澄。
「圣诞快乐!」她跟他说。
「你不是去了送稿吗?」
「已经在九龙这边了,不过想提早跟你说一声圣诞快乐。」
「回来再说吧。」
她有点儿失望,只好挂上电话。这是他们共度的第一个圣诞节,但是他好象一点也不在乎。
她不了解他,他有时候热情,有时候冷漠,也许,他不是不在乎,他正忙着赶稿,她应该体谅他。
从前,她以为有了爱情就不会孤单,现在才知道即使爱上一个人,也还是会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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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澄用油彩在米白色的墙上画上一棵圣诞树。阿枣曾经带着遗憾说:「这里放不下一棵圣诞树。」他不会让他爱的女人有遗憾。
方惠枣回来的时候,看到墙上那棵圣诞树,她呆住了。
「谁说这里放不下一棵圣诞树?」李澄微笑说。
「原来你是故意把我支开的。」
她用手去触摸那棵比她还要高的圣诞树。
「比真的还要漂亮。」她说。
「只要你闭上眼睛,它就会变成真的。」
「胡说。」
「真的。」
「你又不会变魔术。」
「我就是会变魔术,你闭上眼睛。」
「你别胡说了。」
「快闭上眼睛。」他把她的眼睛合起来,吩咐她,「不要张开眼睛。」
「现在可以张开眼睛了。」他说。圣诞树没有变成真的。放在她面前的,是她那本脚踏车画册上的那辆意大利制的脚踏车,整辆车是银色的,把手和鞍座用浅棕色的皮革包裹着,把手前方有一个白色的篮子,篮子上用油漆画上曼妮的侧面,曼妮微微抬起头浅笑。
「对不起,我失手了,本来想变一棵圣诞树出来,怎知变了脚踏车。」
「你很坏!」她流着幸福的眼泪说。
「这个篮子是我特别装上去的,这辆脚踏车现在是独一无二的。来!坐上去看看。」他把她拉到脚踏车前面。
「我知道你的头发为什么有油漆了。」她说,「你一直把脚踏车藏在哪里?」
「楼上老先生和老太太家里。」
「怪不得。」
「快坐上去看看。」
她骑到脚踏车上。
「很好看。」他赞叹。
她蹬着脚踏车在狭隘的房子里绕了一圈。
「要不要到街上试试看?」他问。
她微笑点头。
他坐在她身后,抱着她说:「出发!」21方惠枣载着李澄穿过灯光璀璨的街道,也穿过灯火阑珊的小巷。
「要不要交换?」他问。
「嗯。」她坐到后面。
「你爱我吗?」她问。
「女孩子不能问男人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能问?」
「一问就输了。」
「那么你问我。」
「男人也不能问这个问题。」
「你怕输吗?」
「不是,只是男人问这个问题太软弱了。」
「我不怕输,你爱我吗?」
「已经爱到危险的程度了。」
「危险到什么程度?」
「正在一点一点的改变自己。」
她把一张脸枕在他的背上,他仿佛能够承受她整个人的重量、她的幸福和她的将来。
他握着她的手,他从没想过会为一个女人一点一点的改变自己。他载着她穿过繁华的大街与寂寞的小巷,无论再要走多远,他会和她一起走。
第三章 唱一支骊歌(上)
1
这天午后,有人揿门铃,方惠枣跑去开门,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外,男人的头发有点白,身上穿一件深蓝色的呢大衣,看得出十分讲究。
「请问李澄在不在?」
「你是--」
「我是他爸爸。」她看看他的五官和神气,倒是跟李澄很相似。
「你一定是阿澄的女朋友方小姐吧,是阿澈把这里的地址告诉我的。」
「世伯,你请坐,阿澄出去了。」
「是吗?」他有点儿失望。
「今天早上说是去踢足球,我看也差不多时候回来了。世伯你要喝些什么?」
「有咖啡吗?」
「只有即冲的,我去调一杯。」
「谢谢你。」
她把调好的即冲咖啡端出来。
「谢谢你。」
「这辆脚踏车好漂亮。」他童心未泯的骑在脚踏车上。
「嗯。」
「阿澄很喜欢踢足球的。」他说。
「是的。」
「我一点也不懂足球。小时候他常嚷着要我带他去看球赛,但我经常不在香港。」
「世伯你去过很多地方吗?」
「你说得出的地方我都去过了,我刚刚就从芬兰回来。」
「芬兰是不是很寒冷?」
「冷得几乎失去做人的斗志。我在洛凡尼米圣诞老人村跟圣诞老人拍了张照片。」他兴致勃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她看。
照片中,他和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中国籍女孩子亲昵地站在圣诞老人的鹿车旁边跟圣诞老人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年轻女孩子肯定不是李澄的妈妈,看来倒象是他爸爸的女朋友。
「有机会你也去看看。」他说。
「这么遥远的地方,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有机会去。」她笑说。
他看看手表,说:「我要走了。」
「你不等他吗?」
「我约了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票来,说:「周末晚上有一场球赛,听说很难买到门票,朋
友特地让出两张给我,我想和阿澄一起去。我们两父子从没试过一起看球赛。他周末晚上有空吗?」
「我看应该可以的。」
「那就麻烦你告诉他,开场前二十分钟,我在球场外面等他。」
「我会告诉他的。」她接过他手上那张门票。
他走了不久,李澄就回来了。
「你爸爸刚刚来过。」
「他找我有什么事?」他冷冷的问。
「他有周末那场球赛的门票,叫我交给你,他约你开场前二十分钟在球场外面等。」
「他约我看球赛?」他不太相信。小时候,他常嚷着叫他带他去看球赛,他总是叫他自己去,现在他竟然说要和他一起去看球赛,如果要补偿些什么,也都已经太迟。
「你会去吗?」
「不去。」
「这是本年度最精采的一场球赛吗?」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我看得出他很想你去,他今天等了你很久。」
「那他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他约了人。」
「那就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