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翎羽一听哪里得了,甩下拐杖一个拳头就往慕容泊涯脸上招呼过去。这两个人一个是激动过甚,根本没留意到飞来横拳,另一个也是意图掩饰过甚,没留意到要注意文雅。结果就是,众卫兵眼睁睁地注目着,慕容泊涯大人无辜的脸颊惨遭池鱼之殃。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慕容泊涯不怒反笑,一把抱起行凶伤人者,“你可让我好等啊!”他乐不可支地冲进了山海居,一边跑一边吱唔吱唔,被甩在门外不得进入的卫兵们,也根本听不懂他究竟想说什么。
等待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会让人患得患失,让人不知目标所在,也许生命的分分秒秒,会在等待中汇集成河,汇集成海,所有的所有都一去不复返,而你等待的东西依旧还没到来。
不论黄翎羽,还是慕容泊涯,都深知那种滋味,但是他们各自都有着自己的救赎。信任,以及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回头的决意。
对慕容泊涯而言,这三年之中,与黄翎羽的联系不是没有,但是都是短暂的,今天碰面,明天就又各赴战场。时局越来越乱,北燕越分越小。而如今,黄翎羽来到了他的旁边,而且是以南王军“谋士”的身份。
距黄翎羽入府还不到一个上午,慕容泊涯围着黄翎羽直转,忽然想起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捧起他的脸,说道:“既然已经没有旁人了,就把碍事玩艺儿揭下来如何?”
“揭?碍事玩艺儿?啥?”
“唔…”慕容泊涯捧着他的脸左翻右转,就是找不到接缝,不由佩服道,“不愧是小黄啊,技术么高,连接缝都找不着!”
黄翎羽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全耷拉下来,只是一眨眼间,又像炸毛的猫科动物,龇牙相向:“你什么意思?碍事玩艺儿?”一边说一边扯自己的脸给他看,“还接缝?”着就抄起手杖敲他屁股,“揭你个头啊揭!”
慕容泊涯木讷了,呆然任对方抄家伙相向,只是指着黄翎羽的脸庞,讷讷然:“你这脸,典型就是‘请上我’的面相啊…原本以为是面具的…竟然…”
黄翎羽拿手杖戳他额头,大怒道:“你就是想看我火冒三丈是不是?”
慕容泊涯抄手将杖底把住,慢慢地打量黄翎羽。黄翎羽似有所感,也不再动弹。只是相互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先开始的,抱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慕容泊涯捶着黄翎羽的背,乐不可支道:“欺负你真太有意思了!”
“欺负别人就没意思了?”
“没有挑战性,能把额头戳得么准的就只有你了。”
慕容泊涯慢慢蹲下,坐在高椅上的黄翎羽就能以俯视的角度与他话。黄翎羽认真而仔细地打量这个一直都没有认真仔细注意过的人,伸手抚摸他的额头,微笑道:“我这次来,是想听听你,还有你兄长的愿望。”
慕容泊涯舒服得像一头找到温暖阳光和舒适树杈的豹子,软软趴在黄翎羽膝头,嘟哝:“听完了就要走是不?那我可要仔细把握好时间享受此等帝王级的待遇了。”
“这样就是帝王级?你的要求也太低了。”
“唔…帝王也享受不了。哪个狗皇帝敢来抢我的位置,我一刀把他阉废了。”慕容泊涯给黄翎羽顺着头发地抚摸,几乎有了睡意,但是突然之间,脑中闪过一道霹雳,惊得他一跃而起。
“怎么了?”黄翎羽疑惑不解地问这个一惊一乍的人。
“你的夫人,是真的吗?”
黄翎羽看向后院内室所在位置,支吾不语。就在慕容泊涯几乎要大失形象地仰长啸的时候,黄翎羽圣旨纶音一般的声音终于回答:“我家‘夫人’,是你弟弟。”
“啊?”出乎意料的发展几乎让慕容泊涯原地站着也能打个趔趄出来。
“就是这样了!”黄翎羽摊手道。
第124章 视野之外
[南韩驻江北金州大营]
阎非璜把玩着斗笔,明明是一个不喜欢书写的人,却也好似爱不释手一般,只是眼中深思熟虑之色,让人单看就知道,他如今并不想和人交谈。而且手边的茶水都已经快喝干,然而前来问询的萧参将仍然坐在下座,怎么也不肯离开。
南韩的谋士“金文广”就是曾经的北燕阎非璜,这件事极少有人知道,就算知道的,也当作不知道,否则下场就不知会如何。
萧参将看阎非璜迟迟不做回答,百般犹豫下,终于忍不住直性子,又道:“南王慕容楠槿手下谋士陆稔斝,只出策就将镇南王军烧得落花流水,我看此人留不得,军师何不派潜夜行队对此人先下手为强。”
阎非璜若无其事地再度举杯喝茶,呵呵笑道:“有一件事我甚为在意……”
萧参将听个可算是黑旗军中主心骨之一的军师竟然有放不下心之事,深感震惊,凑近脑袋压低声音问:“敢问军师有何事如此操心?”
“你说……”阎非璜顿顿,才又慢悠悠地说,“慕容楠槿和慕容锐钺这弟兄俩,一个自封南王,一个自封镇南王,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呀!”
萧参将深知这个让王爷极为倚重的军师智谋多端,说出的语言里肯定是话中有话,不是他们种打仗拼杀吃饭的大老粗所能立刻理解的,低头沉思半晌,喃喃重复“镇南王…南王…镇南王…南王…”忽然间砰地一拍大腿,“还是金军师高明!不用我们去打,老二自称南王,老大就自封镇南王,真是窝里反的典型体现啊!慕容楠槿有那个陆稔斝帮忙,还能将战局拖得更久些,他们两方自相残杀殆尽足矣,何须我们损耗心思!”
阎非璜摸着自己腮边胡茬,嘿嘿干笑。心里却想,其实鄙人真的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单纯觉得好笑罢。
“原来军师一切都有算计,在下前来真是太失礼仪了,”萧参将终于站起身深深鞠躬,不待阎非璜起身相送,自顾自大步走出厅堂。
阎非璜抚摸手中已经喝空的茶盏,虎着脸带着三分不愉,念叨道:“究竟是哪个混蛋,说什么举杯就是送客,还说什么地球人都知道的规矩。这么多访客里,还没哪个是自觉走的呢。”想着想着,面上露出一丝笑来,“陆稔斝…路人甲…真是取得好名字,只是这地方的人,恐怕还是不能体会其中真意啊…”
◇◆◇
[南王辖下.柴郡]
距离慕容泊涯和黄翎羽在柴郡第一次见面不过三日之久,柴郡的上下官员发现城中慢慢出一些变化。
首先是,“陆先生”给人的感觉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清不一样在哪里,于是大家都自觉将这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以“夫妻恩爱”为由带过去,不再追究。
紧接着的就是,南王大人的弟弟,慕容泊涯大人,精神有点不正常了。倒不是神经癫狂,其实大体来没啥变化,处理公务军务照样把下属吃得死死的,正是见面时候,全身上下挑剔不出一根杂丝乱发的瑕疵。
但是渐渐有样那样的传言出来——比如某个扫地小厮曾在慕容泊涯大人处理公务的书房外听到吃吃傻笑的声音;某个负责夜间熄灯的婢女听见床帐里传出犹如幽魂般飘忽却明明是很喜庆的哼小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