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柔韧修长,衣服又宽大垂扬,只将胸口又偏了数分,便让那杀人的利器擦肉而过,透过胸口的衣襟穿了出来。
这两下动作说得简单,实际上包含了多少年的功力积累,也是一言难名的。至于持剑女子要将兵刃拔回,又早被林海如夹得死紧,剑上传来无法挣脱的吸力,逃脱不能。
林海如见梅若影不甘心地在自己胸口衣服上翻来覆去地看,笑意越发地深,抬起手来,抚上他的乌发。
他虽然知道这次终于带了那名神通广大的教主回来,若影应该不至于有事,然而适才看见他不管不顾地挣脱,又一路突破暗卫的围击冲向自己,那心,始终还是颤栗了的。
原本是被这人的不知自珍给激怒,只想稍微吓吓他。结果被吓到的,还是自己。
“既然这么放不下,为什么老是要走呢?”他将他深深地拥入怀中,只想用自己的身体和气息,把这个倔犟任性憋闷又让人放不下的人埋紧
第102章 潜龙在渊
那名灰衣人见他们这样,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的扩大。听到地上窸窣声响,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原来适才被梅若影一把烟雾迷晕的暗卫已被刘辰庚救起。
刘辰庚将自己人救起,只有师妹孙凤梅无法顾及。她适才躲在林海如近处偷袭,之后又被林海如连点穴道定在原地。现在就算刘辰庚想救她,也根本无从下手。
灰衣人往刘辰庚面前又走了一步,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流动着的残药……只吸了一口,他就低下头,然后,自那紧闭的唇中传出低低的笑声。
不为其他,只为那个首次见面的后辈,竟然只用这么粗浅的迷药防身。不过这无可奈何仅仅只是片刻的工夫,很快他就了然了——这孩子,大概是把上好的迷药都用在了他有着神医称号的弟弟和有着毒王称号的“弟媳”身上了。
这个灰衣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衣教现任的教主,聂悯的同胞兄长——聂怜。
聂怜此时一笑,却令正要下令攻击的刘辰庚又是微微一怔。
皆因他身形飘逸,而那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因历经沧桑而凝聚沉淀的魅力。自阴影中走入阳光,那面容俊逸得无法形容。即使只是普普通通一件灰色的粗布长袍,在他的穿着下也似乎散发着朦胧的光彩。
只是随随便便一站,一步,一笑,就让观者不自禁地屏息凝视——沧海桑田之凝练,亦不过如此。
这样的风姿,只有那日身着红衣纵马而来的司徒若影堪与媲美。
如果说当日之司徒若影是那深不见底的深渊,远离人迹,引人探看,然而越看越深,却是总无法接近;则聂怜就似那冲天山崖周围飘绕的云雾,似近在人身,恍若可随手握入掌中,然而无论如何抓拢,那云雾始终若即若离,似挑逗又似嘲讽。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东齐七皇子、青阳宫刻下的主人——刘辰庚殿下了。”聂怜微一颔首,疏远而不失礼节地问道。他的性子比司徒凝香尚要嚣张怪异,然而礼节周到之处却是和聂悯不分轩轾的。
刘辰庚心中一凛,对方一来就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十之八九是不安好心。他暗中戒备,面上仍是礼敬有加地答道:“正是,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呵呵,”聂怜笑道,“区区山林一老儿,不敢有辱尊上视听。只是有一事不明,故而前来相询。”
刘辰庚不动声色地瞥了他身后的林海如和梅若影二人一眼,见他们没有逃走的迹象,口中毫不迟疑地道:“前辈过谦,但请垂询。”
“老儿不才,也曾略读过几本诗书。七殿下可曾听闻过司文墨轩?”
刘辰庚尚未回答,那边的梅若影已经反射性地醒过了神——这司文墨轩,不正是群竹山庄名下产业么!
刘辰庚点头答道:“自然知道,这司文墨轩自创印刷书版之术,又广招各类文人写书,近年已成书籍文房用具行当的龙头,只不知前辈想知道些什么。”
“七殿下可曾看过司文墨轩去年始售的《黄楼梦》?”
“……恐怕要令前辈失望了。”
“不妨不妨,七殿下,那书中讲的是一位王爷和一个小妾的故事。那位王爷原本并不在意那名小妾,突然有一天,这名小妾和别人私奔了。王爷那个气愤呀,于是就派人遍追天下……”聂怜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刘辰庚的神色,“追了好几年,茶不思饭不想,渐渐地把其他房的正妻妾室都也疏远了,然后这名王爷终于发现,自己日日夜夜想到的都只有这名小妾……”
他慢慢讲着,声音显得端庄优雅,让人不觉烦闷。
梅若影却越听越是迷糊,怀疑地看着这名灰衣人的背影——有吗?有这样的故事吗?司文墨轩什么时候推出这么琼瑶式的故事了?
“……最后那名王爷终于把小妾追了回来,然后百般曲折,终于与她恩恩爱爱,携手回府。”
聂怜终于说完,看着脸上有些僵硬的刘辰庚,又道:“区区不才,不知书中那王爷对小妾可是真爱?两人最终的复合,究竟是出于小别胜新婚的情怀,还是王爷因对方的叛逆而引发出了征服的欲望?这两人真的能够白头偕老么?”
林海如感觉怀中的人轻颤几下,紧了紧双臂。
对于梅若影其人,别人或许会以为他很有担当,林海如却知道,这人对某些问题最是会逃避——比如感情的问题,这一逃就是数年。如果没人硬逼他面对,这人大概会以穿山甲的能耐继续埋在土里去。
四年前若影没有在离开青阳宫前找刘辰庚讨个说法,大抵就是因为不想面对这个可笑的问题——两人之间究竟是有情谊的,还是仅是他一人飞蛾扑火,而刘辰庚则是出于驯服野物的猎奇欲望。
如果答案是后者,那梅若影的一厢情愿岂非十分可怜,而且可笑?
林海如虽然知道刘辰庚确是对若影有情,然而现在也不愿意再为两人撮合了。毕竟,习惯了高高在上,享受着别人追逐的刘辰庚,对待爱情的态度,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人,就算在武学和势力上有所作为,然而却不能保证能让他身边的人幸福。
四年前的林海如或许阅历不深,看不清楚,现在的林海如则已经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刘辰庚听出灰衣男子的弦外之音,恭敬答道:“晚辈愚钝,但晚辈觉着,此事无关是否有真情。大抵若是一个男人,只要是自己做错了的事,就要一力承担,将那做错了的事情弥补完好。”
他说得甚为诚恳,中气十足,远远传扬开去。
“哈哈哈哈,说得好啊说得好!”聂怜听完,抚掌大笑,低头踱了数步,复又抬头逼视,双目湛湛,“如若那小妾并不愿意那王爷将事情弥补,只想远远离开,你认为那王爷会否放手?”
“在晚辈看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那王爷锲而不舍地纠缠下去,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杀人放火尚有被赦免的希望,做错了事情,为何就不能有改过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