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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笑因缘(66)

刘将军放下碗筷,用手摸着脸,踌躇着笑道:“你的话是对的,可是你别拿话来AE?

我!”秀姑道:“这就不对了。我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象你这样的人不跟,还打算跟谁呢?

你瞧我是AE?人的孩子吗?”刘将军笑道:“得!就是这样办。可是日子要快一点子才

好。”秀姑道:“只要不是今天,你办得及,明天都成。可是你先别和我闹着玩,省得下人

看见了,说我不正经。”刘将军笑道:“算你说得有理,也不急在明天一天,后天就是好日

子,就是后天吧。今天你不是到医院里去吗?顺便你就回家对你父母说一声儿,大概他们不

能不答应吧。”秀姑道:“这是我的终身大事,他们怎么样管得了!再说,他们做梦也想不

到呢,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这一套话,说得刘将军满心搔不着痒处,便道:“你别和老妈

子那些人在一处吃饭了,我吃完了就走的,你就在这桌上吃吧。”秀姑噗嗤一笑,点着头答

应了。刘将军心想:无论哪一个女子,没有不喜欢人家恭维的。你瞧这姑娘,我就只给她这

一点面子,她就乐了。他想着高兴,也笑了。只是为了凤喜,耽误了一早晌没有办事,这就

坐了汽车出门了。

秀姑知道他走远了,就叫了几个老妈子,一同到桌上来,大家吃了一个痛快。秀姑吃得

饱了,说是将军吩咐的,就坐了家里的公用品车,到AE?救医院来看凤喜。

凤喜住的是头等病室,一个人住了一个很精致干净的屋子。她躺在一张铁床上,将白色

的被褥,包围了身子,只有披着乱蓬蓬散发的头,露出外面,深深的陷入软枕里。秀姑一进

房门,就听到她口里絮絮叨叨什么用手枪打人,把我扔下楼去,说个不绝。她说的话,有时

候听得很清楚,有时却有音无字。不过她嘴里,总不断的叫着樊大爷。床前一张矮的沙发,

她母亲沈大娘却斜坐在那里掩面垂泪,一抬头看见秀姑,站起来点着头道:“关大姐,你

瞧,这是怎么好?”只说了这一句,两行眼泪,如抛沙一般,直涌了出来。秀姑看床上的凤

喜时,两颊上,现出很深的红色,眼睛紧紧的闭着,口里含糊着只管说:"扔下楼去,扔下

楼去。”秀姑道:“这样子她是迷糊了,大夫怎么说呢?”沈大娘道:“我初来的时候,真

是怕人啦。她又能嚷,又能哭,现在大概是累了,就这样的躺下两个钟头啦。我看人是不成

的了。”说着,就伏在沙发靠背上窸窸窣窣的抬着肩膀哭。

秀姑正待劝她两句,只见凤喜在床上将身子一扭,格格的笑将起来。越笑越高声,闭着

眼睛道:“你冤我,一百多万家私,全给我管吗?只要你再不打我就成。你瞧,打的我这一

身伤!”说毕,又哭起来了。沈大娘伸着两手颠了几颠道:她就是这样子笑一阵子,哭一阵

子,你瞧是怎么好?却在床上答道:“这件事,你别让人家知道。传到樊大爷耳朵里去了,

你们是多么寒碜哪!”说着,她就睁开眼了。看见了秀姑,便由被里伸出一只手来,摇了一

摇,笑道:“你不是关大姐?见着樊大爷给我问好。你说我对不住他,我快死了,他原谅我

年轻不懂事吧!”说着,放声大哭。秀姑连忙上前,握了她的手,她就将秀姑的手背去擦眼

泪。秀姑另用一只手,隔了被去拍她的脊梁,只说:"樊大爷一定原谅你的,也许来看你

呢。”

这里凤喜哭着,却惊动了医院里的女看护,连忙走进来道:“你这位姑娘,快出去吧,

病人见了客是会受刺激的。”秀姑知道医院里规矩,是不应当违抗看护的,就走出病室来

了。这一来,她心里又受一种感触,觉得人生的缘法,真是有一定的:凤喜和家树决裂到这

种地步,彼此还有一线牵连。看凤喜睡在床上,不断的念着樊大爷。樊大爷哪里会知道,我

给他传一个信吧。于是就在医院里打了一个电话给家树,请他到中央公园去,有话和他说。

家树接了电话,喜不自胜,约了马上就来。

当下秀姑吩咐汽车回刘宅,自雇人力车到公园来。到了公园门口,她心里猛可的想起一

桩事:记得在医院里伺候父亲的时候,曾做了一个梦,梦到和家树挽了手臂,同在公园里游

玩。不料今日居然有和他同游的机会,天下事就是这样:真事好象是梦;做梦,也有日子会

真起来的,我这不是一个例子吗?只是电话打得太匆促了,只说了到公园来相会,却忘了说

在公园里一个什么地方相会。公园里是这样的大,到哪里去找他呢?心里想着,刚走上大门

内的游廊,这个袮E谜,就给人揭破了。原来家树就在游廊总口的矮栏上坐了,他是早在这

里等候呢。他一见秀姑便迎上前来,笑道:“我接了电话,马上雇了车子就抢着来了。据我

猜,你一定还是没有到的,所以我就在这里坐着等候。不然公园里是这样大,你找我,我又

找你,怎么样子会面呢?大姑娘真为我受了屈,我十二分不过意,我得请请你,表示一番谢

意。”秀姑道:“不瞒你说,我们爷儿俩,就是这个AE?AE?,喜欢管闲事。只要事情办得

痛快,谢不谢,倒是不在乎的。”

两人说着话,顺着游廊向东走,经过了阔人聚合的"来今雨轩",复经过了地AE?少人行

的故宫外墙。秀姑单独和一个少年走着,是生AE?破题儿第一遭的事情。在许多人面前,不

觉是要低了头;在不见什么人的地方,更是要低了头。自己从来不懂得怕见人,却不解为了

什么,今天只是心神不宁AE餦来。同走到公园的后面,一起柏树林子下,家树道:“在这

儿找个地方坐坐,看一看荷花吧?”秀姑便答应了。

在柏林的西犄角上,是一列茶座,茶座外是皇城的宽濠,濠那边一列萧疏的宫柳,掩映

着一列城墙,尤其是西边城墙转角处,城下四五棵高柳,簇拥着一角箭楼,真个如图画一

般。但是家树只叫秀姑看荷花,却没有叫秀姑看箭楼。秀姑找了一个茶座,在椅子上坐下,

看看城濠里的荷叶,一半都焦黄了,东倒西歪,横卧在水面,高高儿的挺着一些莲蓬,伸出

荷叶上来,哪里有朵荷花?家树也坐下了,就在她对面。茶座上的伙计,送过了茶壶瓜子。

家树斟过了茶,敬过了瓜子,既不知道秀姑有什么事要商量,自己又不敢乱问,便笑了一

笑。秀姑看了一看四周,微笑道:“这地方景致很好。”家树道:“景致很好。”秀姑道:

“前几天我们在什刹海,荷叶还绿着呢。只几天工夫,这荷叶就残败了。”说到这里,秀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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