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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32)+番外

徐京墨有些头晕,却没有与萧谙拉开距离,他放任着自己沉醉于这片竹香的瘴,终归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的放纵了。徐京墨寻找着青年温润漆黑的眼眸,有些怔忪——不知何时起,他看萧谙,须得要仰头了。

他有些羞恼地伸手扯了扯萧谙的耳垂,示意萧谙低头来听他说话。

“伸出手来。”

萧谙依言乖乖地摊开右手,一阵轻微的布料磨擦声过后,萧谙感到手中有股微凉的湿意,他试探着握了一下,发现大致是个方块。萧谙不解地低头,借着月色看清了掌中之物。

那物件是一个还不到半个巴掌大的私章,通体呈血红色,又带着一种玉质的温柔,私章上方持握的地方,被雕成一只有些看不出物种的小兽,萧谙努力地辨别着这到底是狼还是狗,直到他看到那小兽爪子下压着的小球。

好吧,萧谙想,这大抵是个泼皮小狗。

徐京墨眉眼间带些得意的笑,他伸出手拎起小章,印泥还未干透。月色下,只见萧谙掌中被印出一丛朱红色的瘦竹,而在竹子旁边,是一个潇洒疏狂的“谙”字。

“这贺礼够不够诚心,我的陛下?”徐京墨挑了挑眉,见萧谙一副泪汪汪的模样,觉得他真是像极了刚出生的幼犬,“我只亲手刻过这一个章,无论刻得如何,都听不得批评,只能委屈你收下了。”

萧谙将徐京墨手中的私章抢来,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攥着一颗跳动的心。他伸手抱住徐京墨,微微低头,在徐京墨的耳畔呼出几口热气,接着便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徐京墨:“哥哥……哥哥……哥哥……”

“好了……多大的人了。”徐京墨被他耳边那恼人的声音闹得满脸艳色,他抬起稠丽的眉眼,似嗔似怒地瞧了一眼萧谙,直看得萧谙邪火升腾,妄念诸生。

萧谙松开徐京墨,在他面前来回摆弄着私章,那模样恐怕用爱不释手都不足以形容,神色隐隐透露出几分痴迷。徐京墨瞧着他那模样,觉得有几分好笑,只是很快想到自己今日此行的目的,笑意又渐渐淡去了。

“哥哥为我雕的小章,我实在喜欢得紧,以后我与哥哥的书信上便用这个怎么样?”这话就是在纯粹的发疯了,萧谙与徐京墨没什么私下往来的书信,往来最多的便是待批复的奏疏,哪能让他用这种不成规矩的私章。

忽然,天际传来一声尖锐的响声,紧接着传来巨大爆破声,徐京墨循声望去,看到天幕被一蓬烟火照亮。一团团光点从中射开,绽放出硕大的一刹绚烂,与万千星辰辉映在一处,刹那间便成永恒。

这是皇帝诞辰宴后依照礼制燃放的烟花,他们虽不在宫殿之中,但观澜亭是皇宫中最高点,因此也在烟火映照的范围内。此处没有纷扰,唯萧谙与徐京墨二人,反倒能更安静地看完这场盛大的烟花。

萧谙将私章小心收入怀中,他坐在了亭中,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小壶酒来,仰头灌了一大口,接着回身向后递了过去:“今天许你破戒,不过,只能喝一口。”

徐京墨迟迟没有将酒接过来,他看着面前的青年,深深地将那人眼中映照着斑斓的色彩刻在心底。许久他才坐到萧谙身旁,轻轻拂开那壶酒,说道:“今日不再饮了,听你的。”

萧谙肆意大笑几声,身子斜斜地靠了过去,耍赖似地黏进徐京墨的怀里喝酒,他一个人将那一壶竹叶青都喝尽了,浑身发热地倒在徐京墨的腿上。徐京墨今日格外好说话,居然也没推开萧谙,只用手穿行在萧谙散落的长发中,一下下揉捏按摩着。

萧谙惬意地闭上眼,万千星辰便不再追随徐京墨的动作……待徐京墨确定这人睡熟后,他俯下身,在萧谙微张的唇上小心翼翼地落下一个吻。

这便是全部了,徐京墨想着,这就是他能给萧谙的全部,也是这段不该诞生的感情被结束前的全部。

他能给出的东西实在太少……算来算去,也不过只一个趁人之危的吻。

第二十三章 ·疏远

萧谙是在寝宫醒来的,据尹昭所说,昨夜是徐京墨叫他将萧谙扛回宫殿的。萧谙闻言捂脸,有些挂不住面子,却在不经意间摸到怀里有些硌人的私章,一瞬间郁结都烟消云散了。

昨夜之事,他察觉到或许徐京墨对他也有些说不清的感情——尽管这种感情很复杂,大多可以称作习惯和依赖,但至少他真切感受到了,他在徐京墨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萧谙又把玩了一会儿私章,而后才小心地收入一个紫檀木盒之中,放入了床头的暗格之中。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始准备上朝事宜。萧谙今日笑意止都止不住,上朝时那叫一个如沐春风,连带着群臣都隐约察觉到了他难得的好心情,纷纷猜测着皇帝遇上了什么喜事。

散朝后,徐京墨命宫人通报皇帝,说是请皇帝一起在清心殿议政。萧谙像只要开屏的孔雀,一会儿理理衣袖,一会儿调整发冠,连随侍的宫人都看得出他的期待。

议殿之中,他高坐明堂,而徐京墨站在金阶之下,离得太远了——那是皇帝与权臣的距离。但在昨夜之后,萧谙便愈发按耐不住心思,他只想离徐京墨近些、再近些,若是徐京墨愿意放下手中过多的权利,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停下那个计划也不是不行……

萧谙正沉浸在想象之中,门扉传来的叩门声打断了他,太监在外面轻语传报几句,而后门便向外打开。萧谙急切地向外望去,却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因为来的并非一人,而是一群人——除了徐京墨身后跟着的沈霜沐,以及几位大臣以外,还有薛郁和季珩。

来了这样多的人实在出乎萧谙意料,他略带犹疑地看向徐京墨,只见丞相大人将手拢在袖子里,用透如琉璃的双眼扫了眼皇帝,接着就退到一边装哑巴去了。

这些人来还是为了商议武举重开的具体事宜,商议的结果是让薛郁着手去做。徐京墨的党羽中文官和言官居多,他自己也政务繁忙,无暇看顾,因此痛快地将此事让了出去。

议政期间,徐京墨多数时候只站在一旁静静地听,自他出现在萧谙面前,除了刚进来时与皇帝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汇,之后再也未看过皇帝一眼,这让萧谙觉出几分不对来,一颗心好似被高高吊起。议政结束后,萧谙站起了身,没想到季珩与他同一时间开了口:

“丞相留步,朕有话要问。”

“陛下,臣有事想单独与陛下相商。”

徐京墨闻言作揖,竟是后退了半步,嗓音清清冷冷的,听得萧谙好似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既然季公子还有事,臣也不便在此处多做打扰。陛下还是先行要事,得了空再宣臣问话吧。”

到了这个地步,萧谙要是再察觉不出徐京墨的冷淡和疏离,这个皇帝就算是白当了。可徐京墨又好似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例行公事罢了……萧谙眉心紧皱,目光一直跟随着徐京墨离去的背影,直到那人消失在拐角处,连衣角都不能再看见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