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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37)+番外

沈霜沐写道,此人是镇西大将军麾下一员猛将,曾在禾水关大败西域诸国,仅率三千骑兵对阵敌方两万兵力,在如此夸张的人数差异之下,不仅没有折损多少士兵,还大获全胜,将人直接赶回了老家。

陈鸿封本可借此一战成名,论功行赏,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被调任倒了镇西大将军麾下,从此籍籍无名。今年是因为在西疆立了大功,才有机会随大将军回京述职的。

首先此人有勇有谋,又有与异族交战的经验,自然符合领兵上阵的条件。其次,他与徐京墨多年前便相识,不日便进京述职,若是徐京墨亲自出面,拉拢陈鸿封这件事成功的概率也会大些。

至于这第三么,便是陈鸿封似乎在边关饱受挫折,将职也着实低了些……这样的人,总比那些志得意满的将军们要更好拿捏一些。

不过,在最后沈霜沐写道,陈鸿封此人样样都好,就是有些太过刚正不阿,性格也太直率,恐怕不会轻易同意加入他们的同盟。

看到这里,徐京墨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家伙的臭脾气还是一点没变过。

三日后,镇西大将军与陈鸿封抵达上京,丞相特意着人为他们送了些规格极高的起居用具,其中陈鸿封的那一份里,多捎了一壶甜梨酒,以及一张小纸条。

纸条的内容是:陈大哥,小徐于明日酉时于聚星阁所候,盼相逢一叙。

徐京墨知道,就凭这梨酒,陈鸿封也不会不赴他的约。

在边关时有一次出战时两人遇险,被困在一处深山,那个夜里,徐京墨将自己身上最后一颗梨子给了陈鸿封解渴,而他自己几近饿晕过去。

一颗梨子,有时也能是救命之恩,他在赌陈鸿封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隔日,酉时,聚星阁内。

陈鸿封刚一踏入酒楼,就被一红衣侍女请进幽径,两人走了一段路,在小径尽头处再向左拐,便入了一间雅阁。容音福身退下,而他继续向内走了两步,直到挑开碎玉竹帘,一个身着玄色衣衫之人便撞入眼帘。

那人正低头翻阅一本手册,眉目姝丽,神情恬淡,如一尊玉像般神圣,叫陈鸿封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

珠帘碰撞的声音扰了徐京墨的思绪,他见了陈鸿封立即站起身来,唇角漾开一抹笑意,柔声道:“陈大哥,你终于到了。”

看着面前既陌生又熟悉的人,陈鸿封一时间不敢相认。

几年前,他们还一样穿着粗布衫,勾肩搭背地在土坡上喝酒侃大山。边关日头大、风沙也大,常常吹得人脸上一层皮都是皴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又灰又黄。

当年他只觉得徐京墨眉眼是秀气了些,从未想过其他的,但这次再见,徐京墨已是肤白如玉,处处都透露着一种精心养护着的尊贵,与他记忆中那人属实相差甚远。

多年的大权在握使徐京墨多了一层不怒自威的气场,叫人不敢直视,陈鸿封挣扎着说:“末将如今怎担得起如此称谓,丞相……还是莫要坏了规矩为好。”

“别这般见外,今日,此处只有陈大哥与受你照料的小徐,没有那些身外之名。”

话语间徐京墨已走了过来,带着人向里走,“这么多年来,你我只是书信往来,总算是见上一面了,便不要说那些扫兴的话了。我等你等得属实有些急了,今日不醉不归,如何?”

“丞相,这不妥,虽然只有你我二人,但……”

徐京墨打断了他的话:“再这样叫我,我便真的要责怪你了。说起来,还不知道这几年陈大哥在边关可过得还好?”

陈鸿封见着徐京墨这副不设防的模样,又寻回几分往日的熟稔,渐渐也不由放松了下来,他与徐京墨说了些边关的事情,渐渐地便放下了心防,只当徐京墨是真的找他叙旧。

菜还未上齐,陈鸿封先被徐京墨拉着喝了好几杯酒,酒意热烘烘走过全身,劲头很快便上来了。

陈鸿封略有醉意,嗓音变得有些粗犷:“边关这几年不如你在时那般安生了。唉,总有西域异族来犯,草原各部也虎视眈眈,将领们却不放在心上,总觉得这大仗打不起来……”

“要我说,边关就是酒囊饭袋太多!哼,个个都在攀附各位大将军,又哪里有心思放在操练演习上?”

徐京墨闻言摇了摇头,问道:“我竟不知我离开后,边关变成了这样……想来正如你信中说的那般,季家在边关大肆弄权。不过,我倒想问问,为何除了禾水关之战后,这些年再不曾听闻你的音讯?”

“我……唉!”

陈鸿封说起这个便是愁肠百结,他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仰头灌下,再开口时眼角都有些泛红:

“兄弟,不瞒你说,我不过也是得过且过罢了。你也知道我出身是什么样,本来将领中就以世家子弟为多,像我这样无依无靠,全凭战功爬上来的本就矮人一等。”

说到这里,他也不由一顿,而后才接着说道:

“禾水关一战说起来轻松,可谁又知道我差点殒命在那渡河之中呢?一场大战后,我足养了一个多月的伤。本想能凭这次立功再度擢升,一切都值得了,可谁料我的功劳全数被那些小人压下,还被调到镇西大将军那里去,最后竟是连亲兵都不让我再管了!”

“呸,他们嫉妒我的才能,便处处打压排挤,我在西疆受尽了脸色,就连功劳都不再属于自己。

“多少次我带兵击退异族军队,功劳却都成了镇西大将军的了!就连这次在西疆击退戈靼也是一样,镇西大将军有了能进京述职的功劳——可谁知道他根本没有上过战场,连甲胄都未曾穿过,只坐镇后方,不劳而成。”

徐京墨越听越是面色凝重,他眉头轻轻拧起,问道:

“这些,为何你给我的来信上从未提及过?”

第二十七章 ·立冬

这一次,陈鸿封陷入了沉默,一连灌了几杯酒,似乎是再给自己壮胆。他摇摇头,语意里已带了几丝哽咽:“说给你听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一个人徒增烦恼,我不愿用情分麻烦你……再说,这些年来,我也早认命了。”

他苦涩地笑道:“其实我一直不在意做什么大将军,我只想大伙都过上安生日子,再没人因战争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是谁领了这份功劳都不重要,只要我还在边关,我还有机会带兵打仗,我就已经是得偿所愿了。”

陈鸿封趴在桌子上,也不知是被气得还是酒意上头,脸色涨得通红,他大着舌头说:“只不过,这镇西大将军实在是个贪得无厌的废物,他抢了我这么多次功劳,这次进京怕是又要被擢升了,可他还不知足,为了要在陛下面前博得圣眷,他居然打算出关再去追逐戈靼人。

“你说——你说他怎么敢的?西疆关外全是沙漠,他一不熟悉地形,二不及戈靼人骑术精湛,这一去,不是带着弟兄们白白送死去吗!”